隔日,穆重阳向大理寺那边告了假,来到定北侯府。
萧长秋昨晚失眠,早上便起得晚了些,此时还在用早点。
许佩闻道:“你爹不在,娘先去跟重阳谈谈。”
“还是我去吧。”萧长秋放下碗筷,喝了两口茶。
许佩闻瞅女儿素面朝天,一点妆扮也未做,忙拉住。
“就这样去?好歹换身衣裳,梳梳头打扮打扮。”
萧长秋偏不:“我还打扮?真是给他脸了。”
“这孩子……”许佩闻劝不住,只能由着她。
穆重阳在前厅等了半个多时辰,坐得不耐烦,索性到外面走动。
才出门,便与前来见面的萧长秋撞个正着。
她脸上的伤分外醒目,配上一双充血的双眼和这身随意的打扮,愈发显得憔。
穆重阳心头掠过愧疚:“你的伤还好吗?”
“死不了。”
萧长秋迈步往里走,至主位坐下,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穆重阳直说来意:“母亲让我来接你回去。”
“回哪儿去?荣安侯府早已没了我的位置。”萧长秋杏眸中满含讥诮,“咱们和离吧。”
穆重阳一愣,讶然:“和离?”
萧长秋点头。
“你想清楚了?”穆重阳忽然站起身,幽冷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将她盯着。
片刻后,神情倏地一松,俊容爬上一抹冷笑。
“别以为以和离要挟,这一页就能轻松揭过去,你虐待平儿和安儿是事实,这笔账是要算的。”
“……”
“更别想用以退为进这招来对付我,我不吃这套。”
萧长秋望着眼前的人,心里冒出一丝酸楚。
这不是她爱的穆重阳,以前的穆重阳绝对不会说不出这种话。
“我要跟你和离。”
穆重阳握紧袖管中的拳,胸腔内燃起一簇无名火。
抿紧薄唇,凝视萧长秋片刻,一字一顿道:“签了和离书,往后我便再也不要你了。”
萧长秋反呛:“请你搞清楚,现在不是你不要我,是我不要你。”
“希望你不会后悔。”
穆重阳撂下话,拂袖而去。
萧长秋长出一口气,回了后院,将谈话结果告知母亲。
“真要和离?”许佩闻大惊失色,“秋儿,你也太鲁莽了,太鲁莽了!”
虽说本朝允许女子改嫁,可她的秋儿已年近十九,往后想找到好婆家,实在是难了。
萧长秋耸耸肩,打了个呵欠,“好困,回去睡个回笼觉。”
转身去碧纱橱,倒头就睡。
打穆重阳失踪至今日,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在那一千多个漫长的夜里,不是失眠,便是噩梦连连,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安宁过。
许佩闻心疼女儿,倒也没去打搅。
临近午时,萧长秋被雨兰摇醒。
“小姐,大爷二爷还有二小姐三小姐他们来了。”
“扎堆儿来了?”
萧长秋起身穿衣,洗了把脸,随意将一头乌发挽起,挑了套淡绿的襦裙换上。
这会儿正热,兄弟姐妹几个聚在上房吃西瓜解暑。
“哎哟,这脸果真打得挺狠,你瞧瞧,都肿成包子了。”萧长青翘着二郎腿,手里摇了摇他那把破折扇,言语中不乏打笑之意。
“二哥,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萧长思抬眼睨他,挽着萧长秋的手臂坐下,给她拿了块瓜。
“姐,咱别理他。”
萧长秋嗯了一声,刚要吃瓜,又听萧长青阴阳怪气:“嘴角都肿了,还能嚼用得动吗?我看还是别吃了,当心扯到脸上的伤。”
“你这只花孔雀,又皮痒了是不是?”萧长秋忍无可忍,抓起茶杯丢过去。
萧长青起身躲开,抖了抖溅到袍角上的茶水,见衣裳被弄脏,眉头一皱。
“这可是新做的,只穿了这一回,可惜可惜。”
他这身行头共有赤橙黄绿四种颜色,是请城里最有名的绣娘订做的,拉风花哨得很。
“活该,让你嘴贱。”萧长悦掩唇笑了笑,挨着萧长秋坐下,“几年没挨打,你就忘了大姐姐的拳头有多硬了。”
“不过取笑了两句,就下这么狠的手。”萧长青哼哼,一脸委屈地瞪着萧长秋。
萧长思笑道:“这茶杯没有落在你脸上,不是你躲得快,是大姐手下留情,见好就收吧。”
论武力,家族里同辈的兄弟姐妹当中,当属萧长秋最强。
“你们都向着她。”萧长青转头看向临窗而坐,一直在看戏的兄长,“大哥,你看看她们。”
萧长明笑得如春风般和煦,摸了盏暖茶喝。
“我不管。”
相比弟妹们,他的皮肤比较白,是病态的那种白,身形也较为单弱,因常年吃药,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大哥,你进来身体还好么?”萧长秋坐到他对面。
萧长明颔首:“还是那样。”
顿了顿,他反问:“听娘说,你要跟穆重阳和离?”
“是,早上我已经跟他说了。”萧长秋忽然有些局促,抬眼看着兄长,“大哥,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当年全家都反对她跟穆重阳在一起,只有大哥站在她这边,之后她出嫁,也是他送的亲。
萧长明摇首,弯了弯眉眼。
“不管你做什么的决定,大哥都支持,只要你想清楚了,将来不会后悔。”
穆重阳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配再做他妹妹的夫君。
“谢谢大哥。”
兄长温柔的话音如流淌的暖流,温暖了萧长秋的心田,令她眼角渐渐湿润,
萧长明拍拍她的手背,问:“何时签和离书?”
“还没说定,尽快吧。”萧长秋想尽快与穆重阳断绝关系,开始新的生活。
萧长悦扁嘴道:“我早说穆重阳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早都看出来了,还有那个姚清楣,她……”
“就你能。”萧长青拿了块瓜堵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