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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被废,纨绔世子为她争诰命结局+番外

黑鹤一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她寻着声响来到后院,瞳孔猛地一缩。奄奄一息蜷缩成一团的猫咪伤得很重,毛发上都是骇人的血,它浑身颤抖,只能发出虚弱的鸣泣,显然是被人殴打完然后从高空抛下导致的!“露珠......”慕鸢芷哽咽了,眼眶瞬间湿润。她养了三年的宠物小猫,跟了裴云熙三天就成了这副样子!露珠是父皇送她的生辰礼物,可爱讨喜,从前她天天都要抱着它出门晒太阳,粘人的小猫咪是她形影不离的伙伴,是家人,裴云熙见了自然不肯放过,凡是属于她的东西,裴云熙都会用屡试不爽的撒娇要过去。她被关进永巷,露珠就顺理成章被裴云熙抱回去养了。慕鸢芷心疼地抱起地上浑身是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猫咪,她安抚地摸着它的毛发,可它已经不会回应她了,唯有折断的爪子虚虚抓住曾经的主人熟悉的发丝。“公...

主角:慕鸢芷顾容瑾   更新:2025-02-18 23: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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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慕鸢芷顾容瑾的其他类型小说《长公主被废,纨绔世子为她争诰命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黑鹤一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寻着声响来到后院,瞳孔猛地一缩。奄奄一息蜷缩成一团的猫咪伤得很重,毛发上都是骇人的血,它浑身颤抖,只能发出虚弱的鸣泣,显然是被人殴打完然后从高空抛下导致的!“露珠......”慕鸢芷哽咽了,眼眶瞬间湿润。她养了三年的宠物小猫,跟了裴云熙三天就成了这副样子!露珠是父皇送她的生辰礼物,可爱讨喜,从前她天天都要抱着它出门晒太阳,粘人的小猫咪是她形影不离的伙伴,是家人,裴云熙见了自然不肯放过,凡是属于她的东西,裴云熙都会用屡试不爽的撒娇要过去。她被关进永巷,露珠就顺理成章被裴云熙抱回去养了。慕鸢芷心疼地抱起地上浑身是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猫咪,她安抚地摸着它的毛发,可它已经不会回应她了,唯有折断的爪子虚虚抓住曾经的主人熟悉的发丝。“公...

《长公主被废,纨绔世子为她争诰命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她寻着声响来到后院,瞳孔猛地一缩。

奄奄一息蜷缩成一团的猫咪伤得很重,毛发上都是骇人的血,它浑身颤抖,只能发出虚弱的鸣泣,显然是被人殴打完然后从高空抛下导致的!

“露珠......”慕鸢芷哽咽了,眼眶瞬间湿润。

她养了三年的宠物小猫,跟了裴云熙三天就成了这副样子!

露珠是父皇送她的生辰礼物,可爱讨喜,从前她天天都要抱着它出门晒太阳,粘人的小猫咪是她形影不离的伙伴,是家人,裴云熙见了自然不肯放过,凡是属于她的东西,裴云熙都会用屡试不爽的撒娇要过去。

她被关进永巷,露珠就顺理成章被裴云熙抱回去养了。

慕鸢芷心疼地抱起地上浑身是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猫咪,她安抚地摸着它的毛发,可它已经不会回应她了,唯有折断的爪子虚虚抓住曾经的主人熟悉的发丝。

“公主!”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太监小年子刹住了脚步。

一身染血囚服的女子抱着同样鲜血淋漓的一团死物,画面诡异凄凉。

“公主......挖个坑,把它埋了。”

良久,慕鸢芷才幽幽传来一句。

“喏!”

小年子愣了一下才点头,心里觉得奇怪,等他走近了,才勉强能辨认出慕鸢芷怀里抱紧的是那只宠物猫露珠!

慕鸢芷有多宝贝这只宠物猫,整个宫门无人不知,这猫咪死得显然不正常,她居然没有大吵大闹?

“埋得随便一些,不要让人寻到。”

慕鸢芷补充道,收拾好情绪的她蹲下来把小猫咪的尸体轻轻放下。

小年子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埋好了小猫咪之后,用铲子把四周围的泥土拍平实,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块地方刚才动过土。

“记住,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慕鸢芷抬眼去看小年子,眸光冷凝。

小年子点头如捣蒜,不知怎么的,他总是有些害怕这位新主子,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慕鸢芷转身往里走,她知道裴云熙一定想利用露珠大做文章,比如倒打一耙,说露珠是她弄死的,宁愿弄死它也不愿意被小妹养。

毕竟这种把戏是裴云熙惯用的手段了。

“公主。”

从内务府回来的红豆抱着少得可怜的下等木炭和一个炉子,抓回来的两副药挂在腰上。

她去到内务府的时候,内务府的人脚不沾地,忙着给裴云熙的长乐宫送上等的银丝炭,一大捆一大捆的银丝炭远远超出了各宫的平均额度,几个冬天都用不完。

红豆说明了来意,等了好久,管事的才不耐烦地扔了几根都快潮湿了的木炭给她。

“这能烧吗?”

红豆眉头皱了皱。

她平时烧的炭都比这个好。

“总比在永巷里连炭火都没有强吧?”

管事的嘲讽道,“红豆姑娘你快走吧,别碍着我们工作,不然陛下怪罪下来可担当不起啊。”

红豆抿了抿嘴,又说:“李哥,被褥衣服这些日常用品呢,未央宫什么都缺,没有这些,我家主子连睡觉都没有办法睡。”

“红豆姑娘,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腾不出人手来,陛下和皇子们都在长乐宫陪着小公主,我们要是送迟了怠慢了可是会吃不完兜着走的,明天,明天一定给你们送好不好,就这样。”

管事的不由分说把红豆给推出去。

红豆没有办法,只能先回来复命。

“公主,您如果不嫌弃,奴婢还有换洗的衣服和被褥,先用着?”

红豆越说越小声。

她自然知道这位高傲的公主殿下平时用惯的都是最好的,怎么可能会纡尊降贵用奴才用的东西呢?

慕鸢芷无所谓道:“我不讲究这些,你去拿吧。”

太冷了,她需要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奴婢这就去。”

红豆松了口气,她走几步又回头去看慕鸢芷,等她走出寝殿,和小年子碰面的时候,犹豫着对他道:“要不要去告诉四殿下?”

天寒地冻的,才一个碳炉怎么睡啊?

小年子听完,脸色古怪,提醒红豆道:“我们现在是未央宫的人了。”

红豆翁了翁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慕鸢芷余光瞧见他们在外面嘀嘀咕咕,她还摸不清楚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裴商灵派来监视她的。

想要在这偌大的皇宫活下去,当务之急是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热水准备好了,大片大片的蒸汽暖和了整个房间,慕鸢芷把自己埋在有些烫的浴桶里,热流流窜到四肢百骸,她才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贪婪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生怕这是一场幻觉,眼一闭又回到了永无天日的暗巷。

替慕鸢芷加热水的红豆能清楚看到主子身上各种深深浅浅的疤痕。

姑娘家的皮肤伤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小年子的声音:“公主,首辅大人派人送了金疮药来。”

红豆冲慕鸢芷笑道:“还是首辅大人惦记着公主!”

慕鸢芷心里疑惑,萧逸尘怎么还在惺惺作态?

他都是裴云熙的未婚夫婿了。

“放着吧。”

门外的小年子应声离开。

红豆满脸不解,主子不是爱惨了首辅大人,怎么反应如此冷漠?

进了一趟永巷回来,这位新主子,红豆是越发看不懂了:“公主,首辅大人如此关心您,您不开心吗?”

“我不需要别人的未婚夫君对我关心。”

慕鸢芷面无表情道。

红豆云里雾里:“您在跟首辅大人怄气吗?”

慕鸢芷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心道莫非事情有变,父皇并没有将她和萧逸尘的婚约移花接木?

蝴蝶效应吗?

她不说话,红豆就默认了。

不过主子就算恼了首辅大人,不出半天就会欢天喜地去找他了,整个京师谁不知道主子爱惨了首辅大人?

她最记得有一年首辅大人生辰,主子命人在京师大街铺上百里红绸,撒漫天飞花,轰动了整个京师,人人都道公主恨嫁,但这位我行我素的主子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依旧整天追着如意郎君身后跑。

慕鸢芷沐浴完穿上红豆拿来的旧衣裳,就打算睡觉,红豆忍不住道:“公主,首辅大人送来的金疮药是加了大量的金龙胆草的,对祛疤最有效。”


“灵哥哥不去吗?”

“不去了,不想去。”

慕鸢芷一日不跟他道歉,她就别想他会理会她。

“哦,那我一个人去了。”

不去最好。

裴云熙带着宫女雪儿来到人迹罕至的未央宫,她一路仔仔细细打量,萧条的宫殿还是不见有什么改变,不过是打扫得干净了一些,几棵枯萎的树换上了新的罢了,和她住的长乐宫根本没有办法比。

“云熙公主,我们主子睡下了,您还是改天再来吧。”

进去禀报的红豆不一会儿就出来。

她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裴云熙,联想到内务府送来的衣裳全都是旧样式的,心里就一阵不爽。

明明主子从前那么多漂亮的衣服,换寝宫的时候内务府一句搬运途中遗失了,就一点责都不用担,想也知道是故意的!

裴云熙不死心:“我进去等鸢芷姐姐醒。”

她提着粉色锦绣羽纱长裙抬步上石阶。

“主子说了,她今日很累,谁都不见。”

红豆伸手挡住裴云熙的去路。

“没有亲眼见到鸢芷姐姐平安无事我不放心,既然红豆姑娘得了指示不能让我进去,我就在这里等姐姐醒来。”

裴云熙说着直接坐在石阶上。

雪儿很不满地看了红豆一眼,嘟囔道:“这里风那么大,公主您小心又着了凉。”

裴云熙摇头:“我没事,我担心姐姐,回去也是坐立不安。”

“公主真是心善。”

红豆心里咂嘴,赶紧进去里面跟慕鸢芷说。

慕鸢芷正在写药方,她上辈子在永巷落下病根,所以专注研究驱寒祛湿的方子,配合上她的针灸,这回只是早期的寒邪入侵应该可以痊愈。

听了红豆的话,慕鸢芷放下笔,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让她进来吧。”

省得又借题发挥。

“喏。”

红豆应声出去,不一会儿裴云熙就跟着进来了,她不着痕迹扫视了一圈。

果然还是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就多了几个炭炉子罢了,想来太皇太后对慕鸢芷也不上心。

裴云熙放心了。

她瞧着慕鸢芷病殃殃坐着,神色倦怠,撑着脸的那只手,上面的疤痕明显比之前淡了很多,裴云熙视线来到案桌上的金疮药,眸光一颤。

蓝色封盖的金疮药她在萧逸尘那里见到过,还特意问了人,是首辅府专属的。

尘哥哥送来的吗?

裴云熙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她敛了敛思绪,冲慕鸢芷笑:“姐姐这么快就醒了?

可是好多了?”

她拿过雪儿手捧的千年人参盒子,打开来献宝似的:“我听说姐姐落水,担心得不得了,赶紧把父皇赏给我的千年人参拿来给姐姐。”

慕鸢芷随便看了裴云熙一眼,只道:“放着吧。”

她声音轻轻的,透着不耐烦的冷。

裴云熙放下锦盒,不客气地拿过案桌上的金疮药:“姐姐这些伤疤要勤一些涂金疮药才行,这瓶药是尘哥哥送来的吧?”

她状似很自然地问,实际心脏跳动的频率都乱了。

慕鸢芷却把手缩进衣袖里,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是啊,小妹怎么对未来姐夫那么上心?”

裴云熙瞬间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眶湿润了,声音又轻又着急,摆手道:“不是,鸢芷姐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她只是了半天也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眼尾红红站着手足无措的样子,其他人看见了一定觉得是慕鸢芷又欺负裴云熙了。

裴云熙每次都是这样,说话说着说着就一副要哭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偏心与她。

曾经的慕鸢芷也信了裴云熙是胆小怯弱的女子,甚至是裴云熙初来宫里的时候,她真心实意要跟对方做好姐妹,哪知道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她才是那一只愚蠢至极的羊,被吞吃入腹,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什么?”

慕鸢芷抬眸,眼神凉凉看向裴云熙。

裴云熙直接掉了泪,抬衣袖委屈巴巴去擦,抽抽噎噎道:“对不起,姐姐不喜欢,我以后会跟尘哥哥保持距离的。”

说要保持距离,还喊“尘哥哥”呢?

可笑!

“我什么都没说,小妹哭什么?”

慕鸢芷视线来到裴云熙发髻上缠着的青铜铃铛,似笑非笑:“或者我再送小妹一件礼物赔罪?”

裴云熙摇头,她摸了摸脑袋上的铃铛,说:“姐姐送我的铃铛我很喜欢,就算灵哥哥说会送我一个更好的,我也更喜欢姐姐送的。”

谁问你了?

慕鸢芷被裴云熙这生硬的炫耀给整得无语了。

“见也见了,你想看到的都看完了,没事你就回去吧。”

慕鸢芷不想再继续应付这朵白莲花,本来生病就烦。

“还有一碗药粥,是我亲自熬的,姐姐记得趁热喝。”

裴云熙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忙招手让雪儿把食盒打开。

她还没等慕鸢芷应她就擦着眼泪落荒而逃,如果这个时候哥哥们看见了,一定不分青红皂白认为慕鸢芷欺负了他们的小妹,要为小妹讨公道了。

衰神一走,慕鸢芷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让小年子拿这碗药粥去喂猪,省得浪费粮食。

至于人参不要白不要,正好给她入药用。

慕鸢芷把药方给红豆,让红豆去太医院抓药。

她从前各种珍贵药材都在长乐宫,现在成了裴云熙的东西,以后想再寻就得她自己努力了,太医院不会像从前一样对她有求必应了。

那点困意都被裴云熙搅和掉了,慕鸢芷现在不想睡了,她干脆拿出图纸,继续研究新的暗器,幸好这些重要的东西,她都是随身带的,才能跟着她一块儿来到未央宫。

她专注研究,两个丫鬟本不敢打扰,但玲珑越看慕鸢芷画的图案越是好奇,忍不住开口问:“主子,您画的可是玉笄?”

慕鸢芷愣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把溺水的时候模糊看到的玉笄画下来。

水池里救她的到底是谁?

“玲珑,你可知是谁把我救上来的?”

慕鸢芷问。

玲珑不假思索:“不是太子殿下吗?”


“你亲眼所见吗?”

“奴婢不曾亲眼所见。”

玲珑摇头,她咬了咬唇瓣,“可是,是太子殿下抱着主子回来的。”

如此慌张的太子殿下,她很少见,上一次还是小公主受伤那次呢。

所以玲珑想当然认为就是太子救下慕鸢芷的。

红豆在旁边附和:“大家都说是太子殿下救了您。”

大家都说?

那就是没人看见那个救了她的人了?

慕鸢芷固执地认为一定是别的人,因为裴商衍没有这样的玉笄,他也从来都不戴玉笄。

是谁救了她不留名?

是不想还是不方便?

慕鸢芷陷入了沉思。

*天子每月都要举办一次家宴,这是先帝在时就留下的规矩,寓意一家人和和美美,相亲相爱。

皇室宗亲不少,家宴异常热闹,除了出使别国没回来的三皇子五皇子,基本没有缺席的。

慕鸢芷来得不早也不晚,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和所有打扮得风姿绰约的贵女不一样,她一身简洁的白色劲装,束高高的马尾,干练利落,英姿飒爽。

“那是鸢芷公主吗?”

“是吗?

怎么感觉像是换了个人?”

“好飒好有气势啊!”

不少人都对慕鸢芷这副仿佛脱胎换骨的模样惊艳。

印象中,这位娇蛮任性的公主殿下只会跟在皇子们身后,小尾巴一样,如今竟让人生出一种高岭之花般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真是新鲜!

裴商衍怔愣地望着朝这边走来的慕鸢芷,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妹妹让他感到非常陌生。

明明与记忆中的妹妹有着天渊之别,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甚至他觉得这样的芷妹妹才是真正的芷妹妹。

这种怪异的想法让裴商衍心生莫名的慌张。

其实芷妹妹根本就没有跟他亲近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她本来就是遥不可及的。

裴商衍甩了甩头,甩走这种荒谬的错觉。

慕鸢芷一来就引起不少的骚动,这让打算巴结裴云熙的兰亭郡主很不满意,她本来就不喜欢慕鸢芷的,因为她心悦萧逸尘,所以慕鸢芷这个情敌她恨不得死!

可慕鸢芷是公主,兰亭郡主自然不敢造次,但现在不一样了,谁都知道慕鸢芷失宠了,不过是无人在意的养女,而她可是亲王的女儿!

“慕鸢芷,你怎么来了?

这是家宴,你不是已经从玉蝶里除名了吗?”

兰亭郡主的话引起众人再次对慕鸢芷瞩目。

玉蝶就是皇室族谱,从玉蝶中除名相当于不再是皇室的人了。

慕鸢芷原就不是皇室中人,从玉蝶中除名是无可厚非的事,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她这么早就被父皇除名了,原以为是后来她和裴云熙的关系闹得不可收拾之后,父皇才气得将她除名的。

其实从他对全天下宣布她只是养女的时候,她就该知道。

父皇只是想要一个女儿,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无关紧要,但裴云熙是亲生的,自然不一样。

慕鸢芷调整了一下呼吸,不让自己的心再一次软弱。

她没有理会兰亭郡主,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兰亭郡主气极,作为好姐妹的萧楚楚也早就看不惯慕鸢芷,帮腔道:“跟你说话呢慕鸢芷!

你怎么还有脸过来?

你配吗?!”

萧楚楚故意把慕字咬得用力,提醒慕鸢芷她不姓裴这个事实。

慕鸢芷这才正眼看向萧楚楚,这个她名义上的未来小姑子,她们从小就不对盘,因为萧楚楚总说她是来抢她哥哥的,后来又因为萧逸尘不喜欢她,萧楚楚就更加讨厌慕鸢芷了。

“你呢萧楚楚,你又凭什么出现在这里?

还不是凭你是我未来的小姑子,说到底是沾着我的关系才能参加这场家宴,如果我不配,你就更加没有资格,应该立马滚出去不是吗?”

慕鸢芷笑得嘲讽。

因为她,萧楚楚捞了多少好处?

各种珍奇罕见的御贡,唯有皇室成员才有资格拥有的东西,她都成堆成堆往首辅府送,就为了讨好萧逸尘。

萧楚楚戴出去炫耀的车池国国宝朱钗,西域金步摇,南疆雪域夜明珠,哪一样不是托她的福?!

“你!”

萧楚楚又气又窘迫,一张脸青了又白,她气不过扬手就要扇慕鸢芷。

慕鸢芷眼明手快攥着萧楚楚的手腕,不客气道:“从前我让着你,是看在你哥的份上,你再惹我我可不会客气!”

“放开我!

慕鸢芷你怎么可以打人?!”

萧楚楚恶人先告状。

裴商衍不赞同地看向慕鸢芷:“芷妹妹,楚楚比你小,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你瞎了?

是她先动手想打我,对公主动手,我没罚她笞杖刑已属心善。”

慕鸢芷看都不看裴商衍。

他就只会说她不懂事,明明不是她的错。

她从来都不稀罕做什么公主,但身份不用白不用,高一级就是能压死人。

裴商衍抿紧了薄唇,不再说话。

从前他这么说,芷妹妹一定会息事宁人的,如今......一想起慕鸢芷方才的横眉怒目,他就一阵难过。

他只是不想家宴闹得鸡飞狗跳,到时候父皇怪罪于她。

萧楚楚真怕慕鸢芷拿着鸡毛当令箭,正想喊萧逸尘给她做主,手腕就一松,慕鸢芷将她狠狠甩开!

气不打一处来的萧楚楚灵机一动,佯装站不稳,手不着痕迹一把扯过端着热茶的宫婢,宫婢站不稳向慕鸢芷倒去,她手里的托盘眼看着就要砸向慕鸢芷,热茶倾洒——电光火石之间,吸气声此起彼伏,萧楚楚尖叫着躲开。

“芷妹妹小心!”

顾着去拉萧楚楚的裴商衍着急大喊。

慕鸢芷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只手横在她的腰上,用力把她往旁边带,迎面而来的茶杯被另一只快如残影的手接住,连带着快要浇向她的热茶也一并尽数挥开,洒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毫无预兆撞进一个宽广的胸膛,慕鸢芷心有余悸,她抬眸对上一双明媚的桃花眼,那人冲他拧眉:“啧啧啧,你反应也太慢了吧,没有本世子你可怎么办?”


“真是可怜啊,上元节还有洗不完的衣服。”

“可怜什么,她活该,要不是她嫉妒心切,打伤了小公主,怎么会被陛下罚在永巷里思过?

真以为自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不过是个养女罢了,比不上善良的小公主一根头发丝。”

“就是,人家小公主在民间长大,最会体恤我们这些奴才了,不像她嚣张跋扈,心肠恶毒!

别管她了,咱们去吃元宵吧,大过节的省得沾了晦气!”

风雪凛冽的寒冬,终日不见阳光的永巷内,几个宫婢经过蜷缩在角落里冻得发抖的慕鸢芷旁边时,啐了一口,才有说有笑继续走。

慕鸢芷的手冷得红肿发麻,她想呼一口热气取暖,手臂一动带动厚重的锁链拖倒了几个木桶,洗了半天的衣服瞬间沾满了雪和灰尘。

她挫败地仰头靠在墙壁,好不容易消失的委屈感又涌上来。

慕鸢芷深呼出一口气,重活一世,她不该继续自艾自怜的!

比起上辈子被剥皮揎草,活活折磨至死,现在挨冻挨饿,为奴为婢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看向自己虽然遍体鳞伤但仍旧好好附在骨血上的皮肤。

父皇曾经夸赞她肤白胜雪,开玩笑要封她为雪公主,后来,也是他赐她剥皮揎草之刑,将她的皮活生生剥下来,而后会制成鼓,塞进稻草,悬挂在城门口示众。

每每回想到这里,惧意就顷刻间笼罩住慕鸢芷全身,一阵胸闷气短,她越发冷了,指甲死死掐进手心才勉维持住精神。

上一世,她做了十六年尊贵的公主,才被告知原来她只是抱养的,她刚出生,她的亲父母大将军夫妇就战死沙场,渴望有个女儿的父皇将她带回宫中抚养。

后来真正的小公主被寻回来,流落民间多年的小公主裴云熙一回来就得到宫门上下的宠爱。

慕鸢芷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父皇怜爱地摸着刚认回来的真公主裴云熙的脑袋,说他唯一的小公主终于回家了。

可父皇明明说她才是唯一的小公主,为什么一夜之间全变了?

她的父皇和皇兄们怎么突然就不是她的亲人了?

她彷徨无助,像个不相关的外人一样站在大殿内,过了很久父皇才发现她也在,向她招手安慰她说她还是他的乖女儿,可他转身就昭告天下她只是养女,不是真正的女儿。

裴云熙轻松就夺走了她父兄的爱,而她慕鸢芷却因嫉妒谋害嫡亲公主,被剥夺了自由关进永巷,以品行不端为由,赐死。

多讽刺啊,鸢芷鸢芷,自由勇敢为鸢,品格高尚为芷,她却以这样方式和罪名死去。

慕鸢芷调整呼吸,把所有软弱的情绪生生压下。

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

这是她第一次被关进永巷,她还有机会,这一世,她只为自己而活!

倏地,永巷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太子殿下驾到!”

慕鸢芷抬眸,便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而来,玄色的鎏金龙纹披风厚重华贵,与暗无天日的拘禁之地格格不入。

她恍惚了下,看着这张俊美清朗的脸,熟悉又陌生。

这个她喊了十六年太子哥哥的男人,曾经为了她跨越川漠山河,寻一株稀世草药,也曾为了裴云熙拔剑刺向她的胸膛!

此时,他们还没有反目,他的视线在触及到她血迹斑斑的囚服时,有藏不住的关怀和疼惜。

慕鸢芷心里涌起的波澜很快趋向平静,她曾经穷极一生想夺回来的东西,所有的委屈,眼泪,都应该在上辈子结束了,她不稀罕了。

“芷妹妹,你可认错?”

裴商衍问。

呵,慕鸢芷心里冷笑。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问话。

从前他都唤她小妹,现在变成了芷妹妹,是为了和裴云熙区分开来,裴云熙才是他的真小妹。

见她不答话,裴商衍还以为慕鸢芷仍是不知悔改,眉宇微颦:“芷妹妹,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还用暗器伤了小妹!

往日你骄纵任性,惯会使些暗器之类的不入流手段也就算了,这次怎可以如此不懂事?

你知不知道小妹高烧了几天九死一生,差点就落下病根。

可纵然如此,心地善良的她一醒来就为你求情,让父皇放你出来。”

不入流的手段?

慕鸢芷心里笑了,她特制的暗器火炮让节节败退的朝廷军以八千大败敌军十万!

到了太平盛世,她的暗器却成了下作的东西了?

“我认错。”

慕鸢芷轻启几乎冻僵的唇瓣,语气冷淡疏离。

认个错而已,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上辈子她不肯委屈自己,没有做过的事不认,结果她被罚禁在这里,每天像牛马一样,挑粪洗夜壶,劈柴洗衣服,稍微慢一点就会挨鞭子。

因为风寒入侵严重,她差点在这里死掉。

后来即便她出去了,也顶着这个罪名饱受指责。

现在想来都是她咎由自取的,反正他们都是偏心的,承认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自由和健康比什么都珍贵,她要学会爱自己。

裴商衍疑心自己听错了,就在慕鸢芷被关进永巷之前,她还苦苦哀求他,要他帮她信她,哭得伤心说她真的没有做过。

“当真是你做的?”

裴商衍痛心疾首:“那你为何之前又说自己是冤枉的?”

“确实是我做的。”

慕鸢芷敛了敛眼眸,语气仍旧平静。

裴商衍拿出圣旨,道:“好,父皇说只要你认错,这圣旨便宣了,放你出去。”

慕鸢芷心说原来如此,倒是她上辈子不识抬举了。

“谢主隆恩。”

慕鸢芷依旧是恭顺疏冷的样子。

裴商衍拔剑利落砍断桎梏住慕鸢芷的重重铁链。

同样的人,同样的剑,同样快准狠挥过来,慕鸢芷一瞬间彷佛回到前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好像还能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呼痛声,她哭喊着:“太子哥哥我好痛啊!”

可回答她的只有更入骨三分的刀刃!

慕鸢芷想站起来,却因为冻得腿软无力往下滑,裴商衍箭步上前将她拦腰抱住。


裴云熙笑着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但两兄弟的心却还是悬了起来。

小妹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天子脸色晦暗不明,招手让旁边的总管太监去拿一件狐裘披风给慕鸢芷重新披上,便没有下文,转而关切地对裴云熙嘘寒问暖:“熙儿可是还不舒服?”

“回父皇,熙儿没事的,只是手有点冷。”

裴云熙柔声应道。

天子闻言,把手里的紫月纹龙暖手炉给了她。

裴云熙捧着天子御用的暖手炉,粉扑扑的脸上满是笑意。

所有人心里此时明镜似的,天子此举已经告诉众人这是慕鸢芷伤害了小公主应罚的。

分明是御寒的狐裘披风,盖在身上,慕鸢芷却不觉得暖和。

她早该知道的,她在父皇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位置了,他认定了她伤了他的宝贝女儿,如何惩戒都是应当的。

慕鸢芷敛了敛眸子,扫去心中的复杂,冲裴云熙道:“小妹,那日是我不对,明知道你不会舞刀弄枪,我不应该把新做的暗器给你,害你受伤,我在永巷已经日日反省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裴云熙还在庆幸方才的动静转移了众人对披风的焦点,没想到慕鸢芷突然就和自己搭话道歉,她楞了一下,没有及时反应过来,错失了回答的机会。

而慕鸢芷的话落在众人耳朵里,就有了计较。

他们想当然认为裴云熙被暗器所伤,暗器出自慕鸢芷手里,就定然是慕鸢芷搞的鬼,嫉妒从而报复。

这些人之中属工部的人对此事最为了解,那日是小公主好奇非要去研究慕鸢芷新做出来的暗器,慕鸢芷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后来拗不过才妥协。

慕鸢芷暗器的威力,在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寻常人不会使用,伤到了自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裴商衍眉宇深锁,看向两个妹妹时,欲言又止,倒是裴商灵禁不住开口讽刺:“你知错就好,明知道小妹什么都不懂,你还把那么危险的东西给她,要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颠倒是非黑白,慕鸢芷心里呵笑,是裴云熙非要她新做的暗器,她若是不给,他们又会说她小气,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给小妹!

既然裴云熙这么想要她的东西,都给又何妨?

慕鸢芷伸手摘下系在头发上的青铜铃铛递给裴云熙:“这是赔罪的礼物,小妹收下它,这样才显得我有诚意。”

这青铜铃铛是裴商灵送给她的,她一向视若珍宝,每日都精心洗护,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为裴商灵告诉她这是他从昆仑雪山深处,费尽了心血挖出来的上古青铜,又用了一年的时间亲自打磨才完成。

他还说这铃声最衬她的空谷幽兰,他一听就能分辨出来,寻着铃声来找她。

后来裴云熙只是多看了几眼,裴商灵就来问她索回,她自然不给,没想到他却怒不可遏,抢过来当场摔烂,回头送了一个更漂亮精致的给裴云熙哄裴云熙高兴。

她抱着碎掉的铃铛哭了好久好久......慕鸢芷收起万千思绪,笑意盈盈看向裴云熙。

裴云熙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忽然觉得如芒在背,她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裴商灵,才惊觉他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恐怖,眼神可以用目眦欲裂来形容。

“芷妹妹,这是你四哥送你的礼物,你还是送别的给小妹吧。”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裴商衍打圆场道。

他知道自己这个四弟的脾气,芷妹妹这样做无疑会激怒阴晴不定的四弟。

芷妹妹就算真心诚意跟小妹赔礼道歉也不该转送这个青铜铃铛。

“可我觉得这青铜铃铛更衬小妹啊,只要是小妹喜欢的,我都可以让给她。”

她说着看向裴商灵:“灵哥哥也是这么想的吧?”

裴云熙还揽着绣给萧逸尘的衣服,又听着慕鸢芷这样的话,脸色尴尬,好像她惯会夺人所好似的,局促不安地看向裴商灵。

裴商灵呼吸都重了几分,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他送她青铜铃铛的时候,她明明说会珍惜一辈子的!

“灵哥哥帮我戴上好不好啊?”

“真受不了你,铃铛都不会戴,笨死你算了!”

“灵哥哥戴比较好看嘛!”

“我日日帮你戴岂不是很没空?”

“你要给我戴到七老八十,我会一辈子珍惜它的!”

回忆的话敲在裴商灵神经,心底蹿上来的火在胸口横冲直撞!

慕鸢芷!

她居然敢如此践踏他的心意!

他送的东西,就算是送给狗,那也是他送的,绝不容许别人侮辱!

“没错,确实更衬小妹,因为你不配。”

裴商灵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如压抑着的野兽嘶吼,低沉骇人,他双目猩红马上能滴出血来。

慕鸢芷苍白的唇自嘲勾起,又把青铜铃铛往前递了递:“小妹不要,是不打算原谅我吗?”

裴商灵灼热的眼神死死定在慕鸢芷手里的青铜铃铛上。

“我......”裴云熙有种自己要是伸出手马上就会引火烧身的感觉,她迟疑地去看裴商灵,裴商灵像是没看见,气场骇人。

她不懂裴商灵为什么忽然那么生气,委屈和怨念同时滋生,她赌气一般用力接过慕鸢芷手里的青铜铃铛:“谢谢鸢芷姐姐。”

周遭的空气瞬间炸了起来,裴云熙灼伤了似的后退了一步,有点后悔接下慕鸢芷的青铜铃铛了。

戾气横生的裴商灵太可怕了,她害怕。

“好!

兄弟姐妹之间就该如此,不能生嫌隙!”

天子威严的话落下来,也把裴商灵的怒气压了压,但他的眼神仍旧紧紧锁着慕鸢芷。

慕鸢芷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退了,天子也允了。

认亲大典的主角是裴云熙,慕鸢芷知道自己在不在都无所谓。

“慕鸢芷!”

裴商灵用力扣住慕鸢芷的手腕,把人拉住,完全没注意到她腕上青青紫紫的冻伤。

慕鸢芷痛得皱了下眉,一个巧劲挣脱开裴商灵的手,连连退开几步。

她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裴商灵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祭天坛,认亲大典。

彩旗招展,悬灯结彩,热闹非凡。

裴商衍阔步而来,如风过境,举手投足间贵气非凡,又有万夫莫开的气势,尽显皇家威压,端的是天日之表。

来参加认亲大典的文武百官,宗室姻亲无不在心里对这位储君赞赏有加。

有人叹服道:“太子殿下真是越来越有陛下当年的风采了!”

“陛下乃真龙天子,皇子公主们自然个个都是龙凤之姿,除了某个害群之马的假货。”

“是也,血统不正则为人不正,不学无术,哪像小公主才一个月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称得上京师第一才女!”

刺耳的嘲弄声传到裴商衍耳朵里,惹得他心有不快,芷妹妹是他亲自教养大的,哪里不学无术?

他本想呵斥这些人慎言,可转念一想,也怪芷妹妹自己心术不正,若是他此时出言帮她,就显得对小妹有失公允了。

裴商衍转眼来到天子所在的主位前,拱手施礼:“父皇,芷妹妹已经认错,儿臣也宣读了圣旨,她不时便会过来。”

上首的帝国掌权者光是坐着,强大的气场就不容置喙,浑然天成的帝皇之气无可匹敌,他微微颔首,没什么表情道:“等她来到,当着大家的面给熙儿道歉,此事便作罢。”

“父皇!”

坐在天子旁边的宫装女子起身,难掩焦急道:“熙儿已经原谅鸢芷姐姐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有伤鸢芷姐姐自尊。”

她就是裴云熙,天子刚认回来一个月的嫡亲公主,虽在民间长大,却落落大方,言行举止端庄得体,长得也好看,肤白貌美,乖巧可人,声音更是像清脆的风铃,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舒服感。

天子看向她,眉眼间霎时多了笑意,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语气疼惜道:“鸢芷伤了你,你倒替她求情了。”

“鸢芷姐姐只是害怕熙儿抢走父皇和皇兄们的爱,一时糊涂才会下重手,想来也是因为熙儿和鸢芷姐姐相处不够多,才会让她有此误会,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裴云熙说到一家人时,还腼腆地瞅了一眼天子,似是不好意思。

天子很满意女儿识大体的样子,又是心疼她小心翼翼的态度,伸手拉过她的手,“就算是一家人,规矩就是规矩,她伤了你,理应认错受罚,这样她才能真心悔过。”

裴云熙咬了下唇瓣,乖顺点头道:“都听父皇的。”

此时,有宫人大声报:“鸢芷公主驾到!”

慕鸢芷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中慢慢走过,恍惚还能听到那些讨伐奚落她的话,她似乎回到了囚车里,四周围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她稳了稳情绪,才有继续往前走的力气。

主位离她越来越近,父皇的面容她却怎么都无法看得清,回过神来才发现泪意不知何时已经涌上眼眶,她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快滴出来的泪水逼回去。

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眼泪了。

“儿臣见过父皇。”

慕鸢芷毕恭毕敬,垂眸福身。

“不必多礼。”

九五至尊的天子端坐于龙椅之上,即便笑着也像是有无法逾越的距离感,高高在上如同太阳,慕鸢芷只能仰望,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肆意撒娇了她站得远,裴云熙就迫不及待过去相迎,“鸢芷姐姐来了!”

再一次见到裴云熙,慕鸢芷恍如隔世。

这个女人还是那么会做戏!

等裴云熙走近这才看清楚慕鸢芷身上披的披风正是自己绣给萧逸尘那件!

怎么会这样?

裴云熙难以置信,她目光急切地寻找着萧逸尘的身影,见他也看过来,本想眼神询问确认一番,结果他的视线尽数落在慕鸢芷身上,她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她送给他的这件披风,是她绣了半个月的心血,为何会披在慕鸢芷身上?

是不是慕鸢芷非要不可?

裴云熙不甘心地收回目光,怔怔望着慕鸢芷,表情委屈隐忍。

旁边的人却不能忍:“慕鸢芷,你怎么穿着小妹送给萧逸尘的衣服?!”

此人正是四皇子裴商灵。

慕鸢芷不是第一次听裴商灵充满恶意的指责了,她也还是下意识难过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她甩在脑后了。

“原来这件披风是小妹绣给我未婚夫君的,我都不知道呢。”

慕鸢芷一脸懊恼的样子。

裴商灵本来还为慕鸢芷肯承认裴云熙是她妹妹而觉得她不是那么无可救药,就被后面的话给噎住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样不就显得小妹她......果不其然,慕鸢芷话音刚落,周遭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俗话说得好,男怕妻妹,女怕夫弟,这小公主怎么不懂得避嫌,绣衣服那么亲密的物件送给未来的姐夫?

裴云熙没想到慕鸢芷那么会抓重点,一句话就提醒了所有人萧逸尘是慕鸢芷的未婚夫婿。

她脸色瞬间窘迫,她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审视,耳尖不由得火辣辣生疼。

裴云熙不知所措的样子让挑起事端的裴商灵心疼不已,是他说话欠考虑,他只顾着替小妹鸣不平,大意了!

群臣中,萧逸尘的视线回到裴云熙身上,于心不忍,是他疏忽了,害她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这个时候,慕鸢芷已经把披风脱下来,还给裴云熙:“小妹莫要跟我生气。”

她这一脱,满是血迹的囚服就暴露无遗,触目惊心。

大殿上一片哗然,不少人悄悄抬眼看向天子。

虽然都默认进了永巷就会受刑,毕竟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罪人伤没伤着,且关进永巷的宫门罪人一般都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永巷里的管事才会肆无忌惮。

但知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慕鸢芷到底还是公主,天子从未褫夺她的封号,对公主用刑,罪名可不轻。

裴商灵的目光落在慕鸢芷身上,眸子暗了暗。

他知道她是最怕痛的。

见现场气氛古怪,裴云熙故意咳嗽了一声,裴商衍和裴商灵顿时紧张万分看过去,生怕小妹是不是还没痊愈。


她态度恭敬但语气生硬,意思很明显,别打扰。

慕鸢芷也确实从来都没有到这里请安过,因为太皇太后基本不见其他人。

如今她唐突前来确实奇怪。

慕鸢芷轻轻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实不相瞒,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曾祖奶奶连日咳嗽夜不能寐,醒来后越想越担忧,就想着给她老人家送一瓶我亲手研制的清咳膏,润肺滋阴。”

“公主有心了,只是一个梦罢了,太皇太后娘娘并没有咳嗽,且太皇太后娘娘已经午休歇下了,公主请安还是择日再来吧。”

杵在慕鸢芷面前的老嬷嬷不为所动。

慕鸢芷也不强求,来日方长,她总会有办法见到太皇太后的,于是她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好,我也放心了,不过还是想劳烦嬷嬷把这瓶清咳膏带给曾祖奶奶,防不时之需。”

老嬷嬷这回总算没有拒绝,伸手接过:“老奴知道了,定会给公主传达。”

她攥着这瓶药膏,等慕鸢芷走了才回身到大月宫里,向太皇太后禀明了刚才的事。

太皇太后敲完木鱼,侍女忙上前一步搀扶她起来:“都说鸢芷公主医毒双绝,这瓶清咳膏该是极好的。”

太皇太后瞥了一眼老嬷嬷手里的药瓶,呵了一声:“太医院里什么好药没有?

她就是找个由头想来攀我这个老太婆罢了。”

侍女抿了抿嘴,没敢再说话。

老嬷嬷深以为然点头:“长乐宫那位养尊处优,定是因为真的公主回来了,觉得自己地位受到威胁,所以才想起太皇太后娘娘您来了。”

“嬷嬷不知道吗?

鸢芷公主已经不住长乐宫了,她现在住在未央宫。”

侍女扶着太皇太后坐下来。

太皇太后不怎么感兴趣地问:“宫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座未央宫?

皇帝又大兴土木了?”

之前兴建长乐宫的时候,她就很不喜欢,造得那么奢华,老百姓只会觉得劳民伤财。

侍女如实回答:“不是的太皇太后娘娘,这是一座旧宫,宫门里唯一空下来的宫殿。”

闻言,太皇太后的脸色变了变,眸光深邃悠远,像是想起了遥远的事情。

老嬷嬷见太皇太后脸色有点不太好,眼神呵斥侍女的不懂事,乱说话,凭白惹得主子想起了过往不愉快的事。

侍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垂下脑袋闭紧了嘴。

良久,太皇太后才回过神来,对老嬷嬷道:“药瓶拿来。”

老嬷嬷没想到太皇太后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把手里的小白瓶递过去。

太皇太后打开药瓶闻了闻,竟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清咳膏确实不错,留着吧。”

老嬷嬷点头,太皇太后顿了顿,又说:“最近宫里事多,你去看看都有什么热闹。”

太皇太后居然会对外界的纷纷扰扰在意?

老嬷嬷又是愣了愣才说:“老奴这就去。”

*内务府,管事的进来看见其他人忙着把库存里的日常用品打包好,就问:“给哪个宫送去的啊?”

“李哥,给未央宫送去的,红豆姑娘都催了好几遍了。”

“先别急,你们知道吗?

太皇太后娘娘的近身老嬷嬷今日到处打听鸢芷公主的事,想来是知道了她伤了小公主了!

指不定未央宫还要生什么变故呢。”

“啊?

这......可是,迟迟不送真的不怕陛下会怪罪吗?”

“今时不同往日了,小公主可是陛下的心尖宠,就连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后娘娘都要出来给小公主撑腰了,咱们要是不机灵点,万一被台风尾扫到了,可不是小事!”

所有人纷纷点头,又把这些次一点的各宫挑剩下的日常用品又搬回库房里。

红豆不用进去就听完了这些人的谈话,气愤地回到未央宫。

“公主,他们欺人太甚了!

咱们去禀告陛下吧?”

这两日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服下清寒药汤的慕鸢芷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药的苦涩也好,生活的艰辛也好,她都习惯了。

炭火只有一盆,就裹多几层棉被,衣服旧的也能穿,御膳房送的都是剩下的素菜,她就到后山去猎野兔野狗,事在人为罢了。

“父皇现在可没空见我。”

慕鸢芷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做好一套软甲,正准备到不远处的后山去猎猎物,“我去后山一趟,不用跟来了。”

红豆一肚子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喏。”

好久没去打猎了,慕鸢芷还真有些期待,然而等她出了未央宫,看见杵在柳树阴下长身而立的一道身影时,笑容瞬间消失。

“芷妹妹。”

裴商衍从阴影中走出来,太阳照在他和熙春风的脸上。

“太子哥哥。”

慕鸢芷敷衍地喊了一声。

“你怎么穿成这样?”

裴商衍拧眉。

“去后山打猎。”

慕鸢芷说着就要走。

裴商衍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好端端的怎么突发奇想去打猎?

天都要黑了,明日再去吧。”

因为不自己去打猎,她就要变成吃斋的尼姑了!

当然她懒得说出来。

“想去就去了。”

终于听出了慕鸢芷话里话外的敷衍,裴商衍不禁有些动怒:“鸢芷!

我本以为你在永巷里罚过,能让你懂事一点,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任性妄为,你能不能学一学小妹,听话一些?!”

又是这样的话术。

慕鸢芷都能背出来了。

自从裴云熙回来,她就只能从兄长们嘴里听到比较之后的贬低。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连最简单的请安施礼都小心翼翼生怕出错,说话也不敢大声,怕兄长们会呵责她。

现在想来真是好笑,就算她天天给他们磕几个响头,他们都不会满意的,就因为她不是他们喜爱的小妹,连存在都是错误的。

“太子哥哥教训得极是,小妹天资聪慧,确实不是我这个平庸之辈可以相提并论的。”

裴商衍表情空白了一瞬。

芷妹妹她在说什么?

裴商衍像是没见过慕鸢芷一样重新打量她,一寸一寸带着审视。


他想她在宫里娇养了十六年,高傲任性,忽然被关进这种地方受了苦,这几日在永巷里定然是受不住的。

可小妹何其无辜?

想到幼妹的可怜无助,裴商衍对慕鸢芷的怜惜就淡了几分。

“芷妹妹,小妹受的伤不比你轻,你切莫再心生嫉妒了,回去跟她好好赔罪,她心地善良,定会原谅你。”

嫉妒?

慕鸢芷曾经确实很嫉妒裴云熙。

父皇膝下全是男丁,作为唯一的公主,就算她是抱养的,也倍受宠爱。

可养女终究只是养女,裴云熙这个真公主才是他们的心头肉,她不再是他们的乖女儿和好妹妹了......怪她不自量力,想把本来独属于自己的宠爱抢回来,但她所作所为从来都不包括伤害裴云熙,从头到尾都是裴云熙栽赃她!

可没有人信,他们觉得她擅长制作暗器就是心理阴暗,可她研发的暗器是保护皇城的重要屏障啊!

那些夸赞她天才的话,在裴云熙出现之后全都扭曲变味。

“谢谢太子哥哥。”

慕鸢芷不着痕迹推开裴商衍,倔强地依靠自己不稳的脚步勉强站直,她一如既往喊他太子哥哥,字里行间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

裴商衍终于意识到违和,若是以前,就是划破了一点皮,芷妹妹都会委屈巴巴拽着他撒娇,要他哄,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却仍是固执地逞强。

“裴鸢芷接旨。”

慕鸢芷垂下眼眸,平静地跪下来接旨,冰天雪地,她膝盖一着地,就冷得浑身轻颤,双膝也有划伤,透过薄薄的囚服与雪地接触,刺骨冰冷。

裴商衍宣读完圣旨,正想拉慕鸢芷起来,她就提着一口气艰难站起来,拖着蹒跚的步伐慢慢走出去。

看着慕鸢芷倔强的背影,裴商衍想起她求他的时候信誓旦旦。

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涌上裴商衍心头。

等他回过来神来,慕鸢芷已经离他很远,他冲着她单薄消瘦的背影喊:“芷妹妹,父皇在祭天坛等你。”

慕鸢芷明白,父皇是要她当众向他的宝贝女儿道歉,可以!

外面值守的公公漠然看着慕鸢芷,旁边的软轿空着,也不叫她坐,几日前还公主前公主后的讨好她。

宫门里的人捧高踩低,慕鸢芷已经习以为常,懒得去跟一个阉人计较。

一路上,宫人见了她都窃窃私语,往常他们哪个不是隔了老远就恭敬退守在一边,如今知道她在父皇心中的份量不过如此,自然失去尊敬。

哪个受宠的人会被关进永巷的?

那是专门关押罪人奴婢的地方!

慕鸢芷目不斜视往祭天坛走去。

忽然,她的视线里多了一道阴影。

慕鸢芷抬眸,撞上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

“公主殿下。”

慕鸢芷的心脏没由来紧了紧,再一次见到萧逸尘,她的指尖都忍不住战栗。

这是她的未婚夫婿,京城万千少女的梦想,年轻有为的内阁首辅萧逸尘,她曾经爱极了也恨极了的男人。

“萧首辅。”

酸涩从心脏涌上喉咙,慕鸢芷终究只是淡淡回了一句,甚至连礼貌的笑容都懒得敷衍。

哀莫大于心死。

萧逸尘眼里是一闪即逝的讶异,目光寸寸打量着她。

难怪他觉得奇怪,往常她一见了他总是要纠缠一番,尘哥哥前尘哥哥后,不赖着他说个没完不罢休。

从前慕鸢芷觉得他喜静所以嫌她烦,但后来她看见裴云熙围着他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而他笑容宠溺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原来不喜欢的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不是他喜静,而是他不喜她罢了。

可笑的是上一世的她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要和裴云熙争个高低,结果只争来他亲手对他动刑,剥皮之刑!

他冷酷无情地用小刀残忍地割开她的皮肤,语气冰冷说着都是她应得的,她害得他的心肝宝贝差点毁容。

萧逸尘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差点毁容的是她而不是设陷阱给她的裴云熙。

前尘往事太痛了,慕鸢芷呼吸都有些吃力。

萧逸尘以为她冷,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属于萧逸尘的气息瞬间紧紧包裹住慕鸢芷,她心底翻腾,复杂的情绪蔓延开来,迅速形成一股淡淡的呕意,她想吐。

几乎是下意识的,慕鸢芷就伸手去脱,比她还快一步的是他的手,宽大的手心按住她的手,冰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公主待会要见陛下,莫要失了仪态。”

萧逸尘说的是事实,慕鸢芷低头再看一眼这件披风,勾唇一笑,她不动声色缩回手,冲他点了点头。

这件披风她认得,是裴云熙亲自绣给萧逸尘的,上一世的她知道了之后醋意大发要烧了它,而他因此第一次对她动了手,把她推开撞到案桌,蜡烛灼伤了她手腕,他也没有一句道歉。

相反她绣给他的衣服,他是从来都不穿的。

那么浓情蜜意的一件衣服,她就穿着过去参加裴云熙隆重的认亲大典好了。

这样一来,大家的小公主一定很高兴!

萧逸尘见慕鸢芷不多做停留,抬步就要走,他压着心底的疑惑,对她道:“公主行动不便,臣为你叫顶软轿吧。”

“不劳萧首辅费心了。”

慕鸢芷头也不回。

她知道萧逸尘关心她不过出于准驸马的职责,认亲大典过后,这准驸马便是裴云熙的了,他也就连这种装样子的关心都不屑给她。

毕竟当初赐婚,圣旨写的是公主,也没说是哪位公主啊,可不就顺理成章过渡给裴云熙了。

帝国一等一的好男儿萧逸尘,父皇当然不愿意他娶她,要留给自己的亲女儿。

萧逸尘自然没有过多坚持,他眸光深盯着慕鸢芷,满是费解,但他很快就懒得多想。

左不过她也是一时气恼,不出半天,便会屁颠屁颠跑来缠着他,平时都是这样,她刁蛮任性惯了,从不理会他人的感受。

这次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省得性格越来越糟糕,终会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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