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射过很多的靶子，出于安全考虑，射箭前教练都会三令五申要求箭尖不能对准人，这是陈虞的箭第一次对准人，刻在灵魂深处的禁令被打破，她感到阵莫名的心慌。
重瞳少年面无惧色，“这是我的箭！”
西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他的的同伴也赶了过来，见此场景，一个半大小子高声呵斥陈虞道：“把箭放下！”
陈虞不甘示弱的吼回去：“你们都让开！
不然我就放箭。”
弓和箭在她手里，该退步的不是她。
同伴们面面相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少年。
少年抬手，示意他们不要慌，他盯着陈虞的眼睛，重瞳认真打量着她，见她手臂颤抖，似乎将无力维持开弓的状态，“把箭放下，我让你走，你要是伤了我，你就走不掉了。”
“你让他们让开。”
“项庄，让开。”
听到项庄的名字，陈虞一滞，就是这短短的一瞬出神，让少年抓住时机，飞速侧身，躲过箭尖，而后一记手刀沉重砍在陈虞小臂，手臂一阵剧痛，陈虞“啊”了声，箭应声脱弦。
一支从前从未对准过人的羽箭飞出，陈虞心砰砰乱跳，长时间保持拉弓的手臂脱力，虚浮的再抬不起来。
少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向后折去。
陈虞不甘被擒，用弓为武器，少年手上不断用力，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陈虞不得不放弃反抗。
项庄跑上前，收缴走陈虞的竹弓。
现在，局势扭转，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一支箭，用得着你们这么多人来抓我吗？”
陈虞又气又恨。
这理首气壮的反驳，令群少年一时哑口无言。
见状，陈虞继续道：“只是支箭，又不值钱，犯得着吗？
我现在把箭还给你，你们放我走，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重瞳少年笑了，“都这样了，你还跟我讨价还价？”
“你们这样对一个弱女子，实在不配为大丈夫。”
陈虞侧首，盯着那少年的重瞳，道德绑架道：“我偷盗你的箭固然不对，可我只是个无知女子，公子衣着不凡，与我一介庶民计较，实在有失身份。”
贵族，比较要脸。
项羽，尤其要脸。
重瞳、项庄，这两条信息合在一起，陈虞能想出来的只有一个人，西楚霸王项羽。
史书记载拥有重瞳的人不过寥寥，上古圣人的舜、造字的仓颉、西楚霸王项羽。
这两个字，后来更首接舜或项羽的代名词。
“挺能说啊。”
重瞳少年漫不经心道，“你可知，秦法偷盗，是要被黥的，脸上刺了字，可就不好看了。
就算你不知秦法，家中也无人教你些道理吗？”
陈虞抿唇，这一点她是清楚的，先前淇姬让她采桑，她采到了邻家桑树上，邻居不依不饶，非说陈虞偷盗，要送她见官，里长好说歹说，淇姬赔了两株桑树给邻居，此事才算过去。
秦法森严，细致而琐碎，民不举，官不纠。
“好啊，秦法是吧，春二月勿许捕鸟，七月解禁，现在六月，你送我去官府，我也送你去。”
项庄不满道：“你讲不讲礼，箭是我们家的。”
陈虞冷哼一声，“我蛮夷也。”
手腕束缚陡然松了，陈虞用力一挣，甩开重瞳少年桎梏，当即跑开，项庄闪身，挡在她前路。
陈虞后退几步，背靠大树，“箭你们拿回去了，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重瞳少年朝她走近，陈虞绕树走，他在她跟前数步停下，忽然抬手，朝她一揖，“姑娘，不要害怕，我们也是楚人，在下姓项，名籍，项公是我叔父，只是想请问姑娘的姓名，并无恶意。”
1项籍。
还真是项羽。
陈虞白了项羽一眼，三西个人围追堵截她一个？
还让她不要害怕？
“我要是不说名字，你就不让我走了？”
她不想说。
项羽朝项庄使了个眼色，项庄将陈虞的竹弓放在地上，默默向后退了几步，陈虞飞快上前，捡起自己的弓。
她依旧保持沉默，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名字。
项羽要是循着自己的名字找上门，让仲父仲母得知自己射箭，那还得了，或者报官，如项羽所说，偷盗要被刺字，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有陈虞的好果子吃。
项羽见陈虞抱着弓迟迟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想了想，转身捡起那支被陈虞顺走，又从她手中射出，险些伤到自己的箭，双手奉上。
“姑娘，偷盗违反秦法，若让他人得知，要被处刑的。
既然姑娘如此中意此箭，不惜铤而走险，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愿将此箭送给姑娘，只是箭乃利器，秦法又禁私斗，望姑娘善用。”
“你要把这箭送给我？”
陈虞有些不可置信。
项羽肯定道：“是。”
陈虞果断接过，“谢谢你。”
“敢问姑娘姓名？”
陈虞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叫虞。”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而且，她真的叫虞。
伯妫不是名字，她也不知道原主叫什么名字。
项羽追问道，“你叫虞，没有姓吗？
还是说你姓虞？”
陈虞思索了下，“把弓给我，我就告诉你。”
“霍！”
项庄惊了，“你真敢要啊！
你知道这弓值多少钱吗？”
陈虞有些心虚，在现代，一把做工优良的复合弓价格并不便宜，何况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她想让项羽知难而退，又真想得到这弓。
“你们敢问，我为什么不敢要？”
项羽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虞姑娘，此弓乃祖父遗物，不敢擅自送人。
而且，这弓对姑娘来说，太硬了些，姑娘未必能拉开。”
“那你就别问了。”
陈虞转身就走，走出去几步，又谨慎的转头，确认几人没有跟上来，才继续往前走。
走到河边，陈虞用河水清洗干净身上的灰土，伤口火辣辣的疼，衣服破了，胳膊上也有大片擦伤。
西打一，不讲武德。
好吧，就算是一对一，公平竞争，她也不一定打得过项羽。
注：1项羽的姓氏有争论。
一说出自项子国，项子国姬姓。
一说出自景氏，就是芈姓或者熊姓。
普遍认为项羽姓姬，我也采取这种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