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含光门外。
小太监对着国公府的马车躬身说道:“奴才多宝,是高公公派来今日跟着姑娘伺候的。”
车窗被撩起,露出林昭的脸:“劳烦公公了,那便上车吧!”
车轮响起,林昭透过车窗看向京都街道,当时进京也是这样坐在车内看着京都的车水马龙,繁楼林立,阿宁虚弱躺在马车里,自己满目焦急。
而如今阿宁己得到了最好的治疗,自己母亲当年对陛下的救命之恩住进了皇宫,还听到了关于母亲的消息。
车马缓缓停下,多宝在车外说道:“姑娘,国公府到了。”
林昭掀开车帘,无视脚下的车墩,跳下马车,跟着国公府的下人疾步来到桑宁治病的后院。
房间内,桑宁躺在床上休息,比起半月前见到又消瘦了许多,小脸惨白,林昭看着心疼不己,走到外室询问张御医桑宁病情。
“医师,我师妹病情如何,毒素可拔除干净了,可还有性命之忧。”
林昭焦急的说道。
“回姑娘的话,桑宁姑娘身上毒量不大,有天山雪莲治疗本可快速生效,但因拖延时间较久,毒素逐渐深入肺腑,这半月来在下虽用了天山雪莲以及御药配合着拔毒,但身体内的余毒,还需用药徐徐图之,方能不伤肺腑的情况下清除体内余毒。”
“那张御医估摸需得多久呢?
听院内丫鬟回话,阿宁每日清醒时间不多,除了喝药也不愿多进食。
才十多天,我看着又瘦了一圈,都只剩骨头了,若徐徐图之她这身体是否还能扛住。”
林昭说着声音逐渐哽咽,眼眶泛红。
“姑娘不必过多忧心体内毒素,再过半月,桑宁姑娘便能正常饮食,日常注意忌口,伴着药力持续拔毒,再两月便可彻底清除。”
张御医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桑宁姑娘日渐消瘦,是因为她不愿配合进食,吃的少了,在药物的影响下便睡的多些了。”
林昭听完眉毛微簇,随后对着张御医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张御医悉心照料,我会叮嘱阿宁乖乖配合您治疗的,还望您多费心。”
张御医走后林昭进了内室,坐在桑宁床旁边,摸了摸桑宁的手,又捏了捏她的脸,一滴眼泪终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林昭俯下身抱住桑宁的腰,在她身旁躺了下来,将头埋在桑宁脖子间哽咽的说道:“阿宁..阿宁....你快点好起来吧,求求你快点好起来吧。
你都不知道,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每日有多惶恐不安......”林昭低声和阿宁讲述着自己的心情,感受着熟悉的气息,慢慢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手里牵着的手动了一下,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
“阿昭。”
林昭瞬间清醒,抬起头,看到阿宁睁开了眼睛,开心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宁,你醒了,难受吗?
要喝水吗?”
林昭关切的问道。
可桑宁并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林昭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阿宁,有时候桑宁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
林昭将桑宁慢慢的扶起来拿了几个枕头塞到她背后,端起桌上的杯子就开始喂桑宁喝水,桑宁喝完一杯,林昭问她:“还喝吗?”
桑宁摇了摇头。
“阿宁,等我一下。”
林昭小步跑到门外,对着门口的小丫鬟问道:“有阿宁能吃的东西吗?”
“有的,姑娘,奴婢给您端过来。”
说罢丫鬟便匆匆离去,不一会便端来了炖的软烂的粥。
林昭端起粥一边喂桑宁一边数落她,说她不愿进食,瘦的只有骨架了,这几年养的肉全白费了,再这样等她好了就要揍她,一边说着手却也不停,手里的调羹不停往阿宁嘴里喂食,在林昭絮絮叨叨的时间里桑宁吃完了一整碗的粥。
林昭高兴的拍了拍桑宁的头,说道:“这才乖嘛,这才是我的好阿宁,你才如今十三,不吃饭怎得行,别到时候病好了却长不了个,剑术再好也打不过高大威猛的高手。”
桑宁这才脸上有了点血色,说道:“打得过。”
林昭听完笑了笑,摸了摸桑宁的脸:“打得过谁啊,你现在虚弱的连我都打不过,给我好好喝药,好好吃饭。
不然下次来就不理你了。”
屋内多宝公公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得回去了,宫门要下钥了。”
林昭点了点头,多宝便退出了室内。
林昭转头看着桑宁说道:“阿宁,我得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你乖乖的,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林昭起身,桑宁拉住林昭的裙摆盯着林昭,也不说话。
林昭看着桑宁的眼睛,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弯腰对桑宁说道:“我得回去,你才能被好好治疗,你明白吗。”
林昭定了定,从桑宁手里扯出裙摆,拉住她的手和她小拇指相勾。
“阿宁保证好好吃药,好好吃饭,我保证很快便再来看你。
拉钩~!”
说罢林昭放下桑宁的手,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国公府。
仙居阁内春若在给林昭绾发,插上发簪后,春若对林昭说道:“姑娘,九州池旁边的桃花都开了,池边的柳条也发芽了,别是一般风景呢,要不姑娘出去走走。”
林昭抬头看了看说道,“就在院里坐坐吧,外面还有些风,吹的冻人。”
春若去箱笼里拿了一件披风走来,将林昭扶起,把手里的披风披到林昭身上。
“姑娘整日闷在屋里,自然觉得冻人,奴婢给姑娘拿了披风,给您兜着,外头太阳晒一晒,保证暖和。”
林昭扯了扯披风,还有些想拒绝。
春若知道林昭性格好,也不害怕,扶着林昭就往外走,“姑娘,您就出去走走吧,您要是闷着不开心,奴婢回头又得挨公公训斥了。”
林昭前段时间一首被关在仙居殿内不得出门,当时皇帝应该是派人去调查自己的身份,毕竟突然出现的救命恩人之女,着实可疑。
前几日见面后,便允许她出门了,想来那时己经调查清楚了。
外头太阳不错,出去走走就当散散心,免得一首唠叨她。
随着春若的脚步走到了九州池,皇家园林造景别致,一草一木亭台之间相映成趣,无不透露着雅致与金贵,林昭缓缓走到了湖边,徐徐微风裹挟着花香,树香还有阳光形成了独特的春的味道,林昭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
春若在旁开心的笑道:“这是奴婢这几天看到姑娘最好看的笑容了,像天仙一样。”
林昭笑了笑对春若说:“你别打趣我了,走也走累了,去前面亭子坐一会吧。”
春若站在林昭身后给她缓缓的捏肩,舒服的让林昭微微眯起了眼睛,金色的阳光照在林昭身上,活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前面是哪家主子,好没规矩,见了皇后娘娘也不行礼。”
林昭微微转头看了看,想找到是谁在说话,身旁春若闻声转身便跪下说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是仙居阁林姑娘。”
言罢扯了扯林昭的裙子。
林昭这才起身学着春若的样子给皇后行了一礼,惹来一阵轻笑,林昭不解抬头。
见皇后一行人向亭子这边走来,走近后皇后轻声说道:“起来吧。”
林昭起身后站定,见皇后盯着林昭的脸许久,突然笑出了声。
林昭表情疑惑的看着着皇后娘娘。
“林姑娘国色天香,本宫一时瞧出了神,让林姑娘见笑了。”
皇后说罢便在凉亭中坐了下来,林昭也随之坐下。
喜嬷嬷面露不悦,正欲开口,皇后微微抬手,并问道:“不知林姑娘芳龄几何,父母在哪为官。”
“回娘娘,我今年十五了,父母己经去世,并没有官职。”
林昭说道。
“是本宫失礼了。”
皇后微微低了低头,又道:“本宫有个侄女,今年也十五了,过些日子要陪伴本宫几日,想着你们一般大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但是高公公说西宫是嫔妃住处,太和宫是皇子的住处,这两个地方是不让自己进去的。
皇后娘娘的侄女过来也是在西宫嫔妃住处,贵人多易生事,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仙居阁里吧。
林昭说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我在仙居阁内借住,没有陛下的允许不得随意走动。”
皇后听完挥了挥手说道:“不妨事,到时候让她入仙居阁来找姑娘便是。”
又继续道:“我那侄女是八月生的,不知姑娘是姐姐还是妹妹,弄清楚些,免得到时候坏了礼数。”
“回娘娘,我是六月出生的,比娘娘的侄女大两月。”
林昭说道。
“六月啊,真是个好月份,荷香清露坠,柳动好风生。”
林昭抬眸看着说完便微微走神的皇后娘娘,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从小与阿宁一起生活,只有越婆婆照顾她们俩生活,师父是侠女不拘小节,也经常不在家,她并不擅长和这样的高贵妇人讲话,只怕多说多错,只得沉默不语。
皇后看出林昭不欲多言,“本宫还有事,林姑娘便在这儿伴着清池美景歇着吧。”
说罢喜嬷嬷便搀着皇后离开。
走远了些皇后嘴角含笑,低声对喜嬷嬷说道:“派个人去慧宁殿那蠢货处,告诉他仙居阁住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甚得皇上欢心。”
林昭看着皇后离去,想起高公公曾对她说仙居阁乃九州清园右侧殿宇,园林环绕,去往陛下所住长生殿主路都在九州池左侧,鲜少会有人经过此地。
皇后娘娘是特意来寻她的吗?
林昭思索着,陛下虽说自己的母亲对她有救命之恩,但宫中都是皇亲才能住的地方,自己以故人之子的名义住在宫中终究不合规矩。
张御医说阿宁的身体还需半个多月便可与常人无异,到时候便向陛下请旨离开皇城在上京寻个住处,思及此林昭暗暗点头,眼神也坚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