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来苏黎世。
在火车站下车,抬头看到了熟悉的守护神Nana。
“Why is the colorful lady here?”
对于习惯克制黑白灰的韩国人,Kim摘下墨镜疑惑问道。
“Her name is Nana。
The angel was a gift from the company, Securitas,to commemorate the 150th anniversary of the Swiss Federal Railways.It was designed by a French female artist, Niki。”
当时和林安一起在色彩斑斓的Nana下拍照留念,照片也早被自己销毁,只有记忆的碎片偶然想起。
第一次来瑞士,俩人对欧洲人的作息毫无认知,特别不凑巧地在节假日来到了瑞士第一大城市。
冷冷清清的购物街,除了咖啡店和博物馆无处可去。
于是林安走进火车站的游客中心,想寻求一些城市旅游导览。
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阿姨,却依旧保持着松弛和优雅。
看到中国人面孔热情地进行问候和推荐,“Are you here for honey moon?”
张言一脸尴尬,但却还是保持微笑。
林安抢着回答,“Yeah. We are so matched, right?”
“I miss the hours.”在一番寒暄和互相吹捧之后,俩人决定参与一下11点由官方组织的老城区漫游。
虽然都是极致J人,每次约会都要在建立日程,但旅途中的不期而遇和不可预知,俩人倒也很坦然。
在瑞士,火车站通常是一个城市的中心。
在等待导览开始的过程中,俩人开始在火车站闲逛。
却偶遇了熟悉的中国阿姨在卖生煎,15瑞法4个生煎,相当于人民币30人民币一个。
“这个预算,在国内都可以吃一个麦当劳套餐了。”
张言震惊道。
林安忍不住以他的经济思维思考道,“稀缺值得溢价。
等咱们退休了,就来这里卖生煎安度晚年。”
一样的位置,卖生煎的摊位早己不见。
或许,故乡更值得他们留恋。
等到游览正式开始,俩人便开始了对苏黎世的探索。
这其实是张言第一次出国,之前可能只知道瑞士,但根本不知道苏黎世是什么。
毕竟,在那座小镇里,能分辨清楚中国地图都是件难得的事。
本地导游热情地介绍着老城区的历史和文化。
第一站,导游建议每个人都对着Nana拜一拜保平安,作为苏黎世交通的守护天使,她是每个人熟悉的伙伴。
出了火车站,便看到瑞士铁路之父Alfred Escher雕塑,奠定了瑞士铁路交通的发展;接着,来到曾经瑞士的教育奠基人的雕塑。
他将只属于有钱人的教育推广为public education,到现在上大学只需要每学期只需要700-800瑞法。
站在此处抬头,便可以看见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爱因斯坦在此教学,无数诺尔贝奖获得者在此钻研。
导游还讲了很多关于瑞士的常识,比如大家以为他们赚很多,平均每个月6000-6500瑞法,但是本地人看到瑞士的物价也首呼买不起。
80%的人租房,只有20%的人买得起房。
城内的房子住不起,大部分人选择去往郊区进行通勤。
她说,现在一部分在瑞士和意大利或者是法国交界居住的人,选择在瑞士工作、在法国和意大利消费。
俩人相似的地方都是,对于世界充满着好奇和探索。
听着导游讲述,时不时在备忘录里记东西。
不一样的是,对于张言,这些都只是看世界的第一站;而对于林安,这可能己经是打卡的第十站。
她从来没有和对方聊起过自己的原生家庭,比如那个偏僻的小镇、小学毕业的父母、自己怎么做到凌晨5点起床背单词刷题、怎么又在高考中失败、又怎么考研进入的名校。
而林安则对自己的经历侃侃而谈,中学剑桥夏令营、大学新加坡交换、以及博士怎么和P大老师唇枪舌剑。
即使此刻,两人成为了最亲密的关系;即使此刻,两人都经历着相同的事情。
她内心也觉得,他们并不亲近、此刻并不相同。
林安十分喜欢逛博物馆和美术馆,这当然也是他们此行的重要地点。
苏黎世美术馆在展“布尔勒藏画”,莫奈睡莲系列铺满一整个展厅。
其实在认识他之前,她对艺术一无所知,也只会跟风读一些名家名作,毕竟文字欣赏并没有门槛。
作家帮助你通过文字和小说人物了解自己的内心,了解真实的自己。
你会和它的文字和人物深刻共鸣。
但艺术,却不一样。
它反映着你的审美、你的思想、你的批判。
林安是莫奈的狂热爱好者,会和你大聊印象主义的发展。
张言看着自己粗糙的盗版莫奈手机壳,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她不懂莫奈、她也不懂印象主义,她只是媚俗。
她无法和他侃侃而谈莫奈的生平和色彩美好在哪里、反映着什么现实。
她只知道,这是莫奈同款,很火。
这是她第一次感到羞耻。
此刻他们共同谈论着莫奈的画风转折,是因为她花了无数个夜晚看完了介绍莫奈生平的纪录片和书籍传记。
此刻站在《睡莲》面前,她内心既压抑又如释重负。
她想到了Sally Rooney在《正常人》中描述康奈尔欧洲旅行的经历。
妈妈只是保姆,大学拿到奖学金之后终于第一次走出爱尔兰,来到维也纳的他说,“转眼间,他可以在维也纳花一个下午看维米尔的名画《绘画的艺术》,外面很热,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看完后给自己买一杯便宜的冰啤酒。
他此前一首以为是画布背景的东西,仿佛一下子在他面前成真了:外国城市是真的,艺术名作、地铁系统、柏林墙的残骸也是真的。
这就是钱,让世界成真的东西。
这一点真是既堕落又让人着迷。”
从中国小镇到苏黎世,她用了二十多年。
但她,终于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