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商丰田纱厂唯恐中国申新纱厂在短期内恢复生产,派人至该厂,用重磅榔头将细纱车逐一敲坏,无一幸免……”淞沪抗战纪念馆内的史料,清晰记载了淞沪会战后日军对上海民族工业的疯狂破坏。
就在派人进入这家工厂前,日军己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1937年10月27日,日军占领上海闸北后,即派出飞机对申新纱厂进行轮番轰炸,投掷炸弹十八九枚,使厂房全毁,工人死伤400人。
20世纪30年代,工业的“齿轮”正带着上海飞速运转。
到1937年6月底,上海共有工厂5515家。
其中,棉纺厂数量约占全国43.9%,卷烟厂数量约占全国76.7%,发电厂装机容量占全国总量45.5%。
同时,上海建有区域间最大的外汇市场、黄金市场、证券交易市场;从上海港出发,可通达世界1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300多个港口……一个多月后打响的淞沪会战,彻底改变了这座近代中国最重要的工业城市的发展轨迹,其经济在战火下遭受巨大破坏,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更是陷入全面崩溃的境地。
“如果说,日本占领我国东北地区并成立所谓的‘满洲国’,其战略目的是制造一个战略大后方,进行物资、劳动力和兵员的储备,那么侵占上海就是为了掠夺上海以及长江下游地区的经济资源,控制中国经济命脉,力图实现所谓的‘以战养战’。”
唐磊说。
“南市30%的工厂被毁,闸北100%”;“日军侵占区内的商店计有12915家,受损失者达70%”;“己有30余万工人失业,成为一无所有的城市赤贫”……1937年10月中旬,淞沪会战爆发2个月时,上海市社会局公布了初步调查后的数据。
1937年到1945年,基础薄弱的上海民族工业面临毁灭性打击,企业经营者举步维艰,民众生活苦不堪言。
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吴景平分析说,8年间,上海社会经济大体可分为三个时期。
一是淞沪会战时期。
持续三个月的激战,使上海工商业、交通运输业、金融业以及社会经济生活的正常运作被打断,进入较为典型的战时经济阶段,相当部分工业企业撤出上海,辗转西迁到大后方地区。
二是从1937年11月至1941年12月的孤岛时期。
日伪经济和金融势力渗透进上海租界,中日间在经济和金融领域有所较量,而在日军占领下的华界,社会经济属于殖民地性质,日军可随意征用经济资源,日资企业在各方面凌驾于华商企业之上。
三是从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到1945年8月日本战败投降的沦陷时期。
这一时期整个上海均为日军占领,日伪统治下,上海商业体制和物流渠道紊乱,原有货币制度和金融体系被强制改变,整个社会经济发展处于停滞状态,市民生活无以为继。
对民族工业,日军实行多种形式的掠夺。
造船工业、机器工业等具有首接军事意义的工业企业,将其变为军工生产基地;其余工业企业则以“经济提携”名义,通过“委任经营租赁收买”等方式予取予夺,“委任”之下,华资业主处于任人宰割的地位,受托的日资企业不但对工厂有经营管理全权,全部利润也归其所有。
对市井生活,日军实行全面统制,导致作为当时全国最大米粮消费市场和米粮集散地的上海,时常面临米荒。
1941年12月,日军发布“办法”,规定上海不论个人、公司、团体等,对五金等5类物资,凡存量超过1000元以上,都必须向设在外滩24号的日领事馆申报,且“日本军于所申报之物资一部分,当可依据国际条法,以最适当之办法处理之”。
一边是首接打击和没收,一边是另立名义掠夺财富。
侵华期间,日军在上海大规模发行军票,充当其主要经费来源。
军票一无发行准备,二无发行银行,三不用政府任何资金,仅承担印刷和运输费用。
“‘三无’特征,充分暴露了经济侵略性和掠夺性。”
据吴景平等学者研究,军票流通时间长达6年4个月,掠夺区域遍及华中和华南。
史料显示,从1941年12月到1945年8月,上海物价共上涨了5490倍。
造成如此恶果的原因,除军票外,还有更为无耻的行径——发行假钞。
据统计,日军侵华期间发行假钞总额,相当于当时日本陆军在中国战场初期2至3年的军费总和。
交通银行博物馆馆长杨德钧说,这些假钞通过在上海租界购物、在租界出售以及在赌场混用等方式流入市场,扰乱中国经济,培养收买亲日分子,帮助扶持汪伪政权,同时为日军购买军需和战略物资,支付日本士兵的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