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桃花开。
今年桃花胜去年。
三月。
桃花盛开的季节。
周六,于远郊桃花溪畔的“桃花山庄”参加完一场同在本城工作的同学聚会,开车出来时正好是下午五点半钟。
同学相聚,本属难得。
原本相约要一起漫游桃花谷的。
想着于温暖的春阳下穿行于无边的桃花丛中,去重温那些己经随风飘散的青春岁月,却也不失为一件惬意舒心的诗意之旅了,可不曾想却被一场姗姗来迟的春雨破坏了我们最初的行程。
没法继续于桃花丛中漫步赏花了,只得硬着头皮陪着同学们在桃花谷尽头的桃花山庄里打了两个小时的机麻。
要不是因为我第二天必须得去听一堂重要的名家演讲,加上我又不能陪他们豪饮,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揪着我留下来陪他们疯狂一个通宵。
自走出校门,参加工作,便不得不碌碌于生活。
曾经的理想与抱负,豪言壮志与沸腾的激情,都于这浮躁的凡尘中慢慢融化于无形。
无情的岁月总能改变一切。
没有一个人的心灵可以不受时光的磨砺与雕刻。
似乎一切都失去了本真,每个人每天都在虚伪的表演着各自无人鼓掌的人生。
灯红酒绿。
迎来送往。
纸醉金迷。
聚会的酒桌上,虽然同学们依然是强作欢颜,推杯换盏,但却再无法掩饰各自疲惫的灵魂。
一路风尘一路伤,同学们是成的成,败的败,牢骚满怀,怨天尤人。
于是我喟叹,我仓皇逃窜,我再没有勇气面对他们不再清纯的眼神。
青春己逝!
逝去的仅仅只是青春么?
繁华都市,茫茫人海,哪一个匆匆碌碌的身影才是真实的自我?
下了近两个小时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个不停。
清风夹杂着泥土与嫩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和着桃花淡淡的香。
雾气升起来,西下朦胧一片。
远远看去,狭长幽深的桃花谷似一江煮沸的江水。
马路两旁粉红的桃花时隐时现,如秦淮河畔浪荡歌女的春腮。
细雨。
浓雾。
桃花。
这是古人们最爱的诗之意境。
如果再叫上浪漫的李白,峭丽的李贺和悲昴的杜甫于此小酌,还不知他们又会作出何等传世的诗篇。
我爱诗却写不出诗,固然是无法以景舒怀、借雨浇除我这一身的惆怅了。
因远离市区,一路都很僻静,加上下雨,又微带春寒,马路两边不见一个人影,更不见有其它经过的车辆。
峡谷幽深,雾气无法快速扩散,视线太差,将车速降到二十,打开防雾灯和应急灯,鸣响喇叭,准备进入不远处的一个隧道入口。
这里是五公里长的桃花谷的终点。
也或许应该叫做起点。
如果说这十里桃花谷也算是少为人知的世外桃源,那这个处于桃花谷入口的隧道就应该算是这个世外桃源的大门了。
相对于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这里显得是如此的静,那么的美,只身处于其中,却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孤独与空虚袭上心头。
此时此地,要是能与自己深爱的人儿于此幽会,或相扶着于细雨中漫步于桃花溪畔,观花听雨,耳鬓厮磨,那该是多么舒心快意的一件事情。
可一切只是假想,我深爱的人儿他身在何方?
万丈红尘之中,究竟是谁才值得我付出真心?
人间自故多情痴,只愿未遇懂情人。
我不禁暗自感伤,难道于这情愫滋生的季节,每一个人都会如我这般善感多愁么?
自嘲的撇嘴一笑,我再次按了按喇叭,五十米之外就是遂道的入口了。
却就在此时,似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从前方右侧的马路沿上冲了出来,因雾气较重,白色的身影并不十分清晰,但我能看到他朝着我的车使劲的挥舞着双手,转眼间便冲到了马路的中间。
面对突然出现的险情,我心里一紧,本能的踩死了车刹,同时往右急打方向。
好在车速很慢,慌乱之中,总算是将车歪歪斜斜的停在了路边,侧甩出去的车尾,差点便要撞上人影的左膝。
所幸后面没有跟着其他车辆,不然这后果简首不堪设想。
顾不上外面淅沥的雨丝,我气冲冲的开门下车:“你瞎眼啦!
这隧道口也是你随便穿行的地方吗?
你成心找死是不……临死还要拉上一个垫背的是不……”平时的工作和生活当中,我一向自认为是一个性情温和且注重言行礼仪之人,但此时又惊又气的我,一时间却是怒不可遏,斯文扫地。
而正当我要骂出更难听的话来之时,却又瞬间戛然而止。
突然与我目光对上的是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眼睛不大,甚至是小得可怜,尤其是在他那两道刚毅浓眉的衬托之下。
而更与众不同的是小眼中那两道捉摸不透的眼神——似乎错愕,似乎忧郁,有谦意,有真诚,有自信,又似乎包含着些许的期待,还夹杂着一丝的傲慢和挑衅。
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这是两道让人无法捉摸的眼神,猛然与之相碰,竟然使得我毫无原由的为之一震,顿时止住了己至唇边的一句脏语。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要老不老的老头,之所以这么讲,或许仅仅是因为他这一身的狼狈而略显邋遢沧桑而己。
此时的他,齐双膝之上的整个身体都被一块破烂不堪的白色塑料膜紧紧包裹,露在外面的裤腿和脚上的白色耐克平底鞋己经湿透且沾满稀泥和碎草,头戴一顶紫色的耐克牌鸭舌帽,帽舌沿上正在不断的往下滴着雨滴,轮廓清晰的脸庞上,残留着擦拭过后留下的指印,一缕塑料膜的碎屑,沾在他上唇边一抹浓密的短须之上,迎风轻轻的抖动……这幅尊容看起来煞是狼狈,让人顿生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