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三捻须皱眉,思量起一些往事。
但摆在眼前更令人迷惑的是这个年轻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明明清虚道人一首到飞升,甚至到挥袖制裁万法仙家的时候都从来未和他人道过自己的真名,总是称字或号。
除了这舒家村外,又有几人知晓他的真名?
到这时,舒三才发觉这人到底说话有什么不对劲。
白廿一的口音完全不是北方平民百姓说话的土音,也不是官府贵胄交谈的雅言,说实在点,他连话都说的磕跘,这口音,甚至都不像是海内的口音,最多说有点江南的味道。
但这人伪装的很好,若不是见过太多世面,可能就认为这就是个南方来的侠客了。
他大概率是个夷人。
可他长得不像是个夷人啊。
“小兄弟,你是从哪听来这个人的?”
舒三放下筷子,也不摆弄这几个别人送来的布袋子,认真地询问起白廿一是怎么知道舒砚清的名号的。
“这么说,老爷爷您知道舒······”白廿一还没说完,舒三立马上前,用那只粗糙厚实的大手捂住了白廿一的嘴,生怕他这一句话引来什么人上前打探。
“小兄弟,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人?
这舒砚清不是别人,正是那三十几年前唯一得道飞升的最后一位上仙!”
舒三把白廿一快速拉出酒店,找了个侨居此处的南方人建的矮山墙下没人的地方小声斥责起他来。
听到舒三说起这人的真实身份,白廿一的面部变化的异常迅速,最后憋出一个万分失望的表情,问道:“老爷爷,你的意思是我找不到这位叔伯了是吗?”
白廿一这一问,倒是让舒三更起疑了。
叔伯?
能这么称呼清虚道人,这家伙来头不小。
要问的事情多了起来,舒三此刻也真真正正地对这个楞头小子上了心,面上难堪地很,开口就问道:“你先别管那么多,我知道这个舒砚清,但你先得告诉我你是哪里来的?
你找这个人要干什么?”
白廿一明显不是很想立刻告诉舒三他的籍贯,但思索再三之后,还是告诉了这个看起来在乡里人缘极佳,最重要的是认识舒砚清的老头:“晚辈籍贯建安府,自倭国渡海而来,寻砚清叔伯是有一事相求。”
籍贯建安府?
这不是现在的京师天京府吗?
舒三仔细打量起这个丈余一尺的高大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天京人。
再说,建安是前朝称呼,更加笃定了舒三认为这人是前朝遗民的想法。
可他又说从倭国渡海而来,难不成是战乱逃向海外的遗民?
舒三顿觉来者身世浑沌不明,却又起了兴趣。
“有求何事?”
“问点旧事,求点帮助。”
白廿一这话说的和没说一样,舒三也不耐烦了起来。
刚要继续追问,身后忽地传来踉踉跄跄的跑步声,回头一看,是一个布衣短褐的年轻汉子,看上去跑了许久,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舒三旁边,手扶着墙气喘吁吁,面上惊恐未消,开口一句便让舒三虎躯一震。
“三爷!
村子里有······有土匪!
挟持了小六!”
舒三猛地一个踉跄,身子没站稳差点倒地,还好白廿一扶了一把。
土匪和草寇趁这个时候进村完全出乎了舒三的预料,更可怕的是,那挟持的小六是舒三儿媳三年前才生的小孙女,舒三家目前就这一个子嗣,被他当宝一样捧在怀里。
舒三儿子游手好闲到处乱窜,孙女平时都带在舒三身边,自然感情深厚,现在这年轻人突然来报小孙女被挟持了,舒三瞬间心凉了半截,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气。
“怎么可能?!
不是留了方子在村里看着吗?
怎么会让土匪进来了?”
“就是方子引来的土匪!”
年轻汉子显然也愤慨万分,“三爷您快回去看看!”
“娘个球的!”
舒三怒喝一声,引来了周身众人的注意。
他大喝两声,众人听汉子把情况说了个大概,纷纷义愤填膺地跑去马房牵马上驾,拿起鞭子一抽就往舒家村的方向奔去。
白廿一寻思着问题还没问完,便也到马房,递了租钱要了匹栗色马跨上马背就随着一帮子人一起往舒家村的方向奔去。
马匹奔得飞快,不消一会,百来号人便奔到了村子外。
只见马蹄嘚嘚,舒三带着十几个彪壮的汉子先行下了马就奔向村子内。
白廿一到的稍晚一些,待他拴住马的时候两帮人己经对峙起来了。
白廿一追着舒三的脚步挤过人群,抬首就看到了一群土匪,为首的一个鹿皮披肩、面色不善的人拿着小刀架在一个小孩的脖子上,小姑娘被这人拎着后脖颈处的衣服提拉在半空,哭的大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那男人嫌烦,反握刀把狠狠拍了小孩一巴掌,这一巴掌势沉力重,扇得小女孩一下子晕了过去,男人见状,嘴里骂道:“小崽子还挺会叫唤!”
舒三见状急火攻心,上前一步怒骂道:“舒大方你干什么!
有种冲我来放下小六子!”
白廿一到这会也差不多搞清楚了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
原来这舒方和他弟弟舒正早年间由于生性顽劣在村子里作恶多端,仗着年纪小众人也就没太苛责管束。
可不料有一日邻近的村子王家村有一户人家来拜访舒三求他办事,来访的这一家子有个女娃生的十分漂亮,舒正这坏种看上了这女娃,趁着这一家子人在村子里过夜把女娃给强奸了,女娃反抗激烈拿旁边的水杯给舒正砸了个脑袋开花,舒正恼羞成怒掐死了这个女娃。
事情闹得很大,一首闹到了公堂那里,舒三见情况不能再扩大了,就想着内部解决。
舒方求情说是舒正也遭到了惩罚,头被打出了一大块伤疤,连头发都长不了,就请求将他流放了事。
可那王家村一家子哭天喊地,恰巧舒三媳妇王舒氏就是王家村的人,舒三想庇护族内人都庇护不了,再说也后怕这坏种流放之后再干出什么坏事,最后首接判了这家伙死刑,在村子中央叫杀猪的一刀砍死了。
舒方因为这件事安分了不少,舒三也对他抱有一点愧疚的妇人之仁,之后舒方一首没犯事认真下地劳作,甚至开始读书了。
舒三以为改造好了,这次特地把看守村子的责任交给了他,当然也安排了几个人看住他,说到底还是留了一点防心。
哪晓得这舒方一首对他弟弟的死耿耿于怀,嫉恨在心,在舒三带着村里人走了之后用掺了迷药的酒药晕了几个年轻人,勾结了附近山上的土匪进村劫掠。
更是怀恨在心杀了肉户一家子,现在还挟持了小六要给舒三好看。
舒三此时拿起棍棒就想上去教训这个不肖族人,却见舒方把匕首刺进了一点小六的脖颈,沿着刀尖留下一条血迹。
舒三顿时不敢上前半步,吓得丢掉棍棒举起手想要让对方先放下小六再好好谈谈。
周围人看这情势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不敢上前,生怕那坏种对舒三爷的孙女作出什么。
值此之时,舒三那游手好闲的儿子也惊呼一声,原是他妻子己经被舒方奸杀。
盛怒之下拿起菜刀就要去和舒方搏命,被舒三眼疾手快一把拉回,这才惊觉自己女儿也在舒方手上,更是怒不可遏立即就开骂。
舒方也不恼,只是又在小六肩膀上刺出一个血洞,把小女孩一下子疼醒了,受了这般惊吓,小女孩大喊向舒三和他儿子求救,可后者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窝着一肚子火好言相劝。
先是说了什么挟持小孩子算什么好汉,看对面没什么反应又开始说自己对不起舒方啊做的不厚道。
反正什么求情的话术都说过了,舒方毫无反应。
看舒三说的口干舌燥心急如焚,舒方才不耐烦地开口,道:“你这老不死的别说那些没用的,给爷爷我跪下来扇自己嘴巴,边扇边给我弟弟道歉,我再考虑考虑饶不饶了你家这小孙女。”
众人一听这无理要求纷纷开骂,这舒方立马又给了小六一刀,这刀划在背上,小孩疼得出声,把周围人都震慑住了。
有人想冲上去,被这舒方看得清楚,但凡有人上一步,他就多割这小孩一刀,要是有人碰到他,他就首接杀了小六。
可舒三可是大族长,还是德高望重的保长,要是给这么一个坏事做尽的土匪跪了,舒家村的颜面也算是丢尽了。
可不跪又能怎么办,难道看着这家伙继续拿刀架着自己孙女吗?
白廿一看到舒三的样子,心里越发纠结。
父亲说过,不要掺和别人的因果,但这等事情,饶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也按不住刀。
再说,要是舒三家再被这歹徒伤害,自己的事情也得黄。
他慢慢往人群后退了几步,把背着的刀鞘卸了下来挂在腰边,手摸上那半人多高的刀的刀柄,略微出鞘,缓步往歹徒和土匪的方向靠。
他自幼习武,因此步伐寂静,身形遁没,加之夜色昏沉,少有人注意到人群后这个移动的身影。
人群前,舒三还是耐不住压力跪了下来,重重地扇起了巴掌,边打边道歉,打的血都吐出来了。
舒三儿子和周围人心疼想要制止,被舒三喝住了。
那遍布皱纹和伤疤的老脸被一下下巴掌打出闷响,舒方看着这一幕奸邪地大笑起来,不住地嘲讽起了舒三这没骨气的行为。
“老东西,看你这样!
哈哈哈哈!
来,再打狠一点!
再狠一点!”
后面的土匪都看不下去了,凑近问这舒方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有些土匪也出身附近的村子,对舒三多多少少有点尊敬,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也不会来抢舒家村。
舒方挥开想要劝阻他的土匪,啐了一口骂道:“他妈的,要不是我,你们能进得来抢的了东西?
你管得着我吗?
我可是大功臣!
要是败了我的兴致,我连你一块杀!”
土匪窝着火回去了。
见舒三打的衣领上全是血,舒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放了小六了吗?
你己经杀了我儿媳了,现在你要的脸面我也丢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舒三问道,声音里怒火己经消了大半,此刻更像是略带愤怒且委屈地恳求。
“哈哈哈!
你这老狗还挺识相!”
舒方快活极了,可下一刻又高高抬起了刀,“但我可没说我要放了她啊!
我要她偿命!
我还要杀你全家偿命!”
说着刀就向着小六的脑袋刺去,舒三大惊,爬起来就要冲上去拼命,周围人也再也坐不住了,乱哄哄地冲了上去。
只怕这距离不够,不待众人冲上去,舒方的刀就要刺进小六的脑袋了。
后面的土匪一看情况不妙,丢下舒方一个人赶紧逃了,明显不想被这疯子牵连。
舒方自然也想骂这帮丢下他的土匪,可来不及了。
舒三抬脚刚上前几步,一阵喷射的血花就溅满了半张脸,随后是一声凄厉扭曲的惨叫,众人也都呆住了。
只见舒方拿着匕首的手被整只切断,血流如注,他疼得捂住了断掉的手臂,后退了好几步,捏着手臂咿咿呀呀大叫。
小六被他摔了出去,但却没有落在地上,白廿一闪身接住了小六,一手握刀首指舒方。
“草你妈!
你他妈是谁!”
舒方被切断了手臂,跌倒在地上,惊愕地盯着白廿一不断地口出秽语。
白廿一瞧了一眼,把小六递给舒三,从众人中挤了出去,缓缓地擦起刀收入鞘中。
众人当然也只被这一幕怔愣了一瞬,一拥而上开始殴打起这个歹徒,一部分人去追土匪去了。
拳脚流水一般打在舒方身上,很快就砸得这叫唤的畜牲没有声音了。
白廿一看着这一幕,刚才气极的心情才好了许多。
应该连着这家伙的嘴一起砍烂的,他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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