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门口热闹非凡。
宋流筝父亲宋东穆携妻子林氏,长子宋辰安、二子宋辰景以及长女宋流笛在府门口候着多时了。
其余宋府下人及其女使们都端正立在后面,时不时抬头望望巷子。见马车驶来,宋东穆赶紧往前挪,“流筝来了,赶紧都备着伺候。”
宋父如此紧张,是想试探马车内有无卫少弈,倘若有,他的礼数周全旁人也说不到什么,倘若没有更好,装都不用装。
宋东穆谨慎小心,一眼就看到马车帘缝隙后的卫少弈了,“新姑爷下马车小心。”
宋流筝看着她父亲哈巴狗的巴结样别提心里骂了他几万次了,宋父在她看来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众人一顿礼仪规矩的将宋流筝和卫少弈迎进府后,卫少弈随宋东穆去男客厅,宋流筝则被林氏的假体贴恭维去了女客厅。
说是女客厅其实是内宅家用厅,宋流筝的哥哥姐姐也都在。
林氏依着礼数上了香,行了回门礼后神态立马松缓下来,“东厂可还好,你可都习惯,没人难为你吧。”
话到深处,还借机留几滴泪,“你是娘的骨肉,娘也是没法子把你嫁去那种地方的。流筝,以后别记恨娘……以后宋家不会忘了你的。”
宋流笛也跟着假惺惺的抹几下泪,“厂督看着冷漠想必私下待二妹是关心的,你身子不好,需要煎的药要是不方便,可以在府上煎好给你送过去的。虽然你出阁了,但好歹也是在京城,将来想见你也方便些。”
“劳烦母亲和姐姐惦记,”宋流筝悠悠晃几下茶盖,笑道,“那些药我若是不喝,没准还能好全乎。我若是一直喝,可能都活不到现在的。是不是,母亲大人?”
宋流笛和林氏双双怔住了,这一句怼的二人臊眉耷眼的杵在那像是被钉住一般,久久无法回神。
宋流筝这番话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一个病罐子走路没几步就喘的女子,才十几日不见牙口利落的全然不像了,关键这话中不仅是怼人,更多的是好像知道药里的事了。瞒了许多年的真相,竟被她出嫁东厂后发现了?
林氏怯场了,她立在那不知怎么应付,面对眼神像是换了一个人的宋流筝,她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到了气场。
很强大,很坚定的那种。
宋流笛结结巴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二妹……”
还是旁边坐着的宋辰安撇开了尴尬,“妹妹在东厂没受什么委屈吧。你这身子吃的药又杂又乱,这些年也确实吃的没了分寸。我见妹妹好像气色比以前好多了,既然不想吃,那罢不吃了。是药三分毒,不吃说不定还能好利索。”
宋辰景也立马跟上,“是,大哥所言甚是,妹妹不吃药就是了。”
宋流筝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丝冷脸,全是乐呵呵的笑,“是,流筝是府里最小的,自当听哥哥姐姐们的话。”
林氏忙道,“是啊,你们要互相照抚着。”
宋辰景:“是,母亲放心。”
这一关算是过了,宋流筝原本还想插几句话,但见自个初来乍到还是本分为好,很多话她都没多嘴,而是选择了静听。
主屋规矩多,前前后后又是奉承又是恭维话说了起码半个小时,这里没有闹钟也没得时间,宋流筝只能估摸着外头庑廊下的日头算时辰。
等宋流筝可以自由活动时已是进府两小时后了。
她很熟悉的在宋府走动,看着府里的亭台楼阁,眼前闪过一幕幕宋流筝在这里生活的轨迹。
她在这里活了十几年,常去之地除了闺房听雪院,剩下的就是后厨煎药台。
这条路她走了太久,久到庑门下的青苔打滑,久到哪立了新的屉台,哪又挂新的卷帘屏风她全都知道。
宋流筝手抚立柱摸纹路,直到切切实实摸到那些裂纹、庑门浮雕,她就像魂穿般的感知到了宋流筝的存在。
隔着卷帘下的微风,她好似看到书里的女主宋流筝散落长发,披青色斗篷,戴护耳毡帽立在庑门下,伸手触雪摸雨的模样。
她太过清瘦,走几步就咳。
宋府下人不待见她,即便清楚她什么都能听见,依旧不躲不避嫌的议论着,“二小姐福薄命短,谁都不知她能活到几时去。你们不懂,命不好的人那个命数很准的。二小姐出生没多久就测了卦象,反正是命不长。”
“她吃饭就像小猫,浅浅一口,好似塞一大口进去就能噎死。”
“你们说,那个厂督会不会虐待她,她那个病样去了东厂那种阴冷地方,怕是更不会命长......”
宋流筝以为是自个思绪混乱被带入情景中才听到这些议论声的,直到她一步步挨过立柱俯在这群后厨女使身后她才确定,这不是混乱,也不是记忆,而是切切实实的在议论她。
“嗯哼!”
她一个震耳又有力的大喝,吓得女使婆子们翻了斗子,洒的菜到处都是。
盛放豆子的盛盘也翻了,豆子散落桌角、青瓦砖缝中消失不见。
女使们也没有齐刷刷下跪,她们好像都习惯了,顺势贴墙站立一排,再垂头等候发落。
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宋流筝从庑门绕过来往高墙处挪着步伐,她边走边挽袖子,也不戴襟搏。
宛如泼妇闹事般的模样大迈开腿,再速落一个重掌砸在挑事老大陈妈脸上。
众女使们七魂吓飞五魄,齐刷刷“扑通——”全都跪下,“二小姐饶命,二小姐开恩——”
陈妈是后厨总管,她眼冒金星不服气的被身后女使拽跪下。
挨了重掌,虽万分好奇宋流筝哪来的力气给这一掌,但她嘴里依旧不饶人,“老奴是一等女使,按照规矩只受老爷夫人管,二小姐怎得嫁去东厂性子都变了,规矩都不遵了?”
陈妈哭嚷着自个受了委屈要讨公道。
宋流筝笑盈盈的一伸脚,勾来一把木凳,再拉好衣裙端端正正坐在陈妈跟前,“哪个府上有规矩一等女使只归老爷夫人管辖。好,即便如你这个贱妇所说,但你私下议论主子,败坏主子名声又该当何罪。本小姐我以前病弱娇贵,从不会与你等贱妇计较。但现在我既已出阁,与你们打交道越发稀少,自是不会再顾着你们的脸面。”
“阿灵——”
她喊来阿灵,丢给她一根长戒尺,“每人二十戒,让她们长长记性,免得日后再胡言扰了父亲母亲的清净。”
“是!”
阿灵精神抖擞,跟了宋流筝这许多年,主子受憋屈,她一个伺候人的女使不仅是憋屈,甚至还被这群贱妇责打辱骂。
有时还被她们欺负,府里但凡丢了什么全是她做的。
阿灵手起落戒,重重打在这些女使掌心中,越打越爽,越打心里越舒坦。
隔三层假山亭的高墙窗内,宋流笛和女使阿霜把脑袋探成三丈长盯着这里的动静。
看到宋流筝一反常态的一系列操作后,宋流笛似丈二和尚般的弄不懂了,“她到底怎么了,怎得一趟东厂回府整个人都变了。”
阿霜比宋流笛都诧异,“天哪,二小姐莫不是中邪了,或者是魔怔了。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东厂那种阴森地方,难不成她去这十几日,还练就了一身鹰犬本领不成?”
宋流笛缕了半天也没明白,“她不是一直身子不好,不是要靠吃药才能挺过来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厂督.....说白了就是阉人,他又能给她什么,难不成还能把她那些老病根子用十几日医好不成......”
她速从假山亭跳下,一溜烟跑去母亲林氏的净思院。
——
林氏在隔厅换外衣,宋流笛窝在厅洞旁八八九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林氏换完衣裳又坐在铜镶镜前卸下步摇,戴了用饭时佩的梳簪,手指甲轻挠几下胭脂盒,将胭脂浅擦与脸,“她的身子能比从前好一些,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也能舒坦点。”
“可是母亲,就短短十几日啊,她怎么就生龙活虎,”宋流笛火燎燎的急切道,“我看她,三口能吃下一头猪,哪里像是生着病的。”
林氏“哎呦”一声,“你与流筝都是我生的,你受的福气她半点都没受过。如今既是已经出嫁去了东厂,那就不是我们宋家人了。往后她好也罢,坏也罢,当初说她命数不好会带灾的事也算过去了。如今啊,就算她能带灾,那也是给东厂的。卫厂督娶了她,流筝与宋家就没关系了。以前想着为宋家,让她短命早走,如今她熬过来也好。说到底也是我身上掉的肉,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母亲!”
宋流笛喋喋地趴在林氏怀里,“可是女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什么奇怪的,”林氏温柔捧着宋流笛的小脸,轻抚她的发,“流筝一嫁,宋家就安稳了。她是替你去东厂的,你得谢着她,不能与她再生嫌隙。”
“是.....”
宋流笛满脸的不情愿。
母女二人还在盘算间隙,从净思院庑门处急跑进来宋家男仆子,边跑边嚷,“夫人,夫人出事了!”
林氏一股脑立起窜到门外,“怎么了?”
男仆子扶墙用手指院外,急切的嗓子欲升天,“夫人出事了,男客厅那边在用刑......”
“用刑?”
男仆子跪下,瑟瑟发抖道,“厂督大人.....在给老爷用腕刑.....胳膊都快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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